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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从他指间滑落,飘到地上,心电监控仪响起刺耳的警鸣,在行走中起伏的曲线瞬间走向平直,男人的生命也走向终点。
医生与护士冲进来,每个人的鞋子先后踩在白纸上,病房里兵荒马乱,无用的心肺复苏后,抢救的医生站在床边宣告了死亡时间。
江逆站在墙边,没有悲伤,没有恨意,漆黑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旁观着这一切,仿佛一个过客,仿佛只是个来带走游魂的死神。
江宏朗入狱十年,亲友早已远离,平日都是护工照顾。
他的遗体被推入了太平间,病床空荡荡,体温散尽,变得冰凉。
江逆走过去,捡起那张遍布脚印的白纸,潦草的字迹凌乱地诉说过往,表达愧疚。
他盯着其中的一句,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指尖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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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四个小时的行程,说长也不长,叶栀之随家人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入住,他们与沈医生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并不着急。
在酒店下榻后,叶爸爸对叶栀之正色道:今天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就当是一家人出来散心,我跟你妈妈会一直在酒店,有什么事就叫我们,还有灵韵,她也陪着你。
我可没说是来陪她的。
叶栀之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叶灵韵语气别扭地辩解:我是听说云粼市的海特别漂亮,所以才过来玩,只是跟你们顺路而已。
叶爸爸毫不客气敲了下她的脑门:玩玩玩,就知道玩,你姐姐明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叶灵韵打断他的话,很是不耐烦,爸,你真啰嗦。
叶爸爸又想给她一个爆栗,却被她身手敏捷地躲过。
看着这对闹腾的父女,叶妈妈有些无奈地摇头,终究还是要让她出声镇场子,让这对冤家消停后,又拍了拍叶栀之的手,温声道:栀之,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叶栀之点点头,挽上她妈妈的手臂,慢步跟着她走。
叶爸爸和叶灵韵在她们身后跟着,仍旧不消停地互怼。
叶栀之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吵闹,嘴角无意识地翘起。
她父母工作繁忙,各自都有公司,一家人出游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尤其她失明这一年,脾气愈发暴躁,十分抗拒与家人相处,和叶灵韵有了矛盾,与父母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如今,一家人久违地聚在一起,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或许,家人就是这样的存在,无论分开多久,聚在一起时总是吵闹而温馨的。
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太吵了,很烦人,但真的离开他们后,看到别的家庭吵吵闹闹时,又会不自觉想念羡慕。
叶栀之跟着母亲到了自己房间,叶妈妈转身就关上了门,将叶爸爸和叶灵韵的吵闹关在了房门外。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叶妈妈将叶栀之的行李箱打开,把需要用的物品放在叶栀之习惯摆放的位置。看到行李箱里那套练舞服,她动作一顿,还是拿了出来,整齐挂在衣架上。
栀之,叶妈妈忽然出声,跳舞真的这么重要吗?
叶栀之轻应一声:嗯,对我来说,跳舞很重要。
叶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气氛沉默了许久,房间里只剩下叶妈妈整理东西发出的细碎声响。
叶栀之摸索着走过去,却因为不熟悉房间里的布局,不慎磕碰到床脚,发出吃痛的一声。
叶妈妈连忙走过来,紧张询问:栀之,磕到哪了?
她弯下腰想为叶栀之察看磕碰到的脚,却被叶栀之抓住了手臂。
叶栀之笑了一下,安慰她:没事,我不痛的,妈妈。
失明之后,她很少笑,尤其在家人面前。
叶妈妈却忽然落了泪,声音里的情绪难以克制: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
叶栀之伸出手将母亲抱住,脸蛋靠在她清瘦的肩膀上,鼻间是母亲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儿时最熟悉也最喜欢闻的味道。
她记得,母亲最喜欢栀子花,所以她的名字里,也带着栀子花。
她其实猜到了,为什么父母会双双放下工作陪她过来,为什么连在上学的叶灵韵都特地请假过来陪她。
她也注意到了,父亲刚刚的唠叨,以及叶灵韵及时打断的后半句话。
他们应该提前了解过,手术的风险。
无论什么手术,都会有风险。
能让他们不顾后果地放下手中的事,全部过来陪她,能让她一向自持的母亲情绪失控,应该是很大的风险。
但他们都没有告诉她,也没有一个人拦住她。
因为他们知道,劝不住她。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再大的风险,她也愿意承受。
妈妈,我想做手术,我想看见,但不只是为了跳舞。叶栀之靠在她母亲肩膀上,轻声道,我很后悔,过去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只有跳舞,没有好好地看看你们。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我很害怕,以后几十年里,我会忘记你们的模样,所以我想做这个手术。
她离开母亲的肩膀,伸手覆在母亲的脸上,指腹轻拭母亲脸上的泪,弯着眼睛笑:如果有机会,我想再看看妈妈漂亮的脸,想找找爸爸的白头发,想和灵韵一起种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