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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魏园每月一回的剑技比武,她总是败在他手上。但谢阿弱清醒地晓得,她的剑并不弱于他的,只不过她太心软。此事她瞒得很好,在齐三公子面前都从未露出半点破绽,惟有同她与凤无臣都比试过剑法的宁晓蝶才通晓得一清二楚。
正这时,一身紫衣的薄娘子推门进来,手上捧着金创药,一上来略看一眼阿弱背上的伤势,就皱着眉道:“三郎他也太心狠了!”
谢阿弱最烦薄娘子口口声声三郎长三郎短的,不由撑着力恼道:“你一个大男人平时爱艳妆浓抹就罢了,像那女人一样穿得姹紫嫣红也罢了,你别在我面前提起齐三公子,我听着你叫唤三郎三郎,我的头都要疼炸了!”
薄娘子好男风,这是魏园尽知的秘密,而薄娘子心尖上的人儿,正是那高贵而有权谋的魏园主人齐三公子,惟其眼光何等生僻,才会看上那么个冷血无情、满身铜臭的人!偏同他有这样眼光的人,在魏园中不下少数,明面上还有那排名第七的女杀手,红绳姬阮娘。
谢阿弱心底默默咒骂着,薄娘子似看穿她的心思,劝慰道:
“三郎也不是那样薄情的人,这金创药可不就是他亲手送来的,他也真是别扭,药都送了,却不肯来看你一眼,难道你这燕子榭不是离他住的兰若阁只有一墙之隔么?偏绕远了来我住的地方使唤我,虽说我是极愿意被他使唤的,我一想起他那冷而俊的眉梢,像雪峰断云一样……”
“你给我闭嘴!”谢阿弱粗鲁地打断了薄娘子的废话,不耐烦道:“你要再多说半个字,下回校场上,我就让你作我的剑下亡魂,反正场上无人情,大伙都是签过生死状的!”
“我要是死在你剑下,可真是冤枉死了啊!好啦好啦,不提三郎,我们聊聊凤无臣怎么样?”薄娘子一个大男人,何等无聊爱打探,平素阿弱是不愿多理她的,但一提起凤无臣,她心上总是一片柔软,忍不住想找个人尽情地谈论他,谈论他一骞一笑间的深意,一举一动中的风采。
“你不会是爱上他了罢?”薄娘子冷哼一声,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心,那回我可是亲眼见他摸进了三郎的兰若阁,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可是凌乱不整,也不知是他投怀送抱?还是我家三郎没有把持住?真是难下定论!”
像有雷电透云当空劈来,谢阿弱一阵目眩,道:“你说的是真的?凤无臣他……他竟喜欢……”
“这也不能作准!”薄娘子拿金剪剪开谢阿弱背上血衣,揭开时撕连的皮肉痛楚,令她如置无边苦海,兴许并不是这身上的苦,是心上的盼望破灭了,惟听见耳边远远的薄娘子的声儿,缓缓又道:
“也有人说那凤无臣误会三郎是好男风的,所以一厢情愿地想去暖床,以此博得三郎放他一马,许他毫发无伤地退出魏园。若这传闻是真的,这凤无臣未免也太天真了!我家三郎要是这么好打发,我早就日日上他的兰若阁投怀送抱去了!更何况这魏园岂是任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一入魏园深似海,从此良心喂狗吃……”
薄娘子又开始哼唧他最擅长的打油诗了,阿弱只盼望着他说的只有一半是真的,但愿凤无臣是喜欢女人的,但愿他没有为了离开魏园、没骨气地爬上齐三公子的床。
不过谢阿弱也有一处肯定的,她肯定薄娘子话中有一处是错的:魏园虽深似海,但从不做昧良心的事,每一桩案子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也是她为什么还会留在齐三公子身边的惟一缘由,她对他竟是自始至终地信任着。
沉沉烛光里,谢阿弱觉察着背上的伤口上被抖落了细碎药末,清凉化来,她渐渐睡着了,而薄娘子亦轻轻退出房去。只是谢阿弱不曾想到,她的燕子坞外,檐下清月里,一身素净薄衣的齐三公子倚着廊柱,竟在风露中守了她一夜。他听见她在梦里喃喃唤着凤无臣的名字,月移花影下,他的脸上喜怒难辨,心上却恐怕是比烈鞭拂来还难耐的煎熬。
但自始至终,他的脚步始终没有挪移半分,直到晨光依稀时,他方离开了燕子坞。
又过了半个月,谢阿弱背上的伤已重新结了疤,而魏园之外的探子亦来报,凤无臣不日便要去娶蜀中萧家的大小姐萧月华做老婆,而喜宴就摆在这月十五。
齐三公子展信看罢,只冷冷道:
“我倒要好好恭喜他一番,恭喜他这么快就做上天下堡的上门女婿!”
蜀中唐门式微,天下堡萧家取而代之,掌管了武林中的暗器、用毒买卖,萧家家主萧震天既得了权势又有了银钱,惟膝下只得一女,不得男儿继承家业,是而早有意招揽个东床快婿上门!
侍立齐三公子身侧的薄娘子不屑道:“好些江湖后起之秀,老早觊觎萧家的财势,争破了脑袋要进他家门,倒没想到最后让凤无臣占了先!他也当真有些手段!”
齐三公子抛下探子密信、往那炭火里烧成了灰,只沉吟道:
“这事你别让她晓得,此番就你同宁晓蝶一块去蜀中,就当是我送这位新郎倌一份大礼罢。”
谢阿弱此时已立在门外听了良久,脸色苍白,双手紧握,目光像焰火灰烬般一点一点地冷去,她静悄悄地折回了燕子榭,整好了包袱,带了佩剑,当夜偷偷离开了魏园。
她在月色中骑着天底下跑得最快的骏马,一只手握紧了凤无臣送她的那块玉佩,一只手握紧了粗糙缰绳,一意孤行地朝蜀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