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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风中刀舞时,彩络青丝绾上阿弱容颜时,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更何况是那近在咫尺乍然对望的宋昭?齐三公子意有所指,阿弱素来不与他磕碰,温和道:“剪短些也好,练剑时轻快些。”
但齐三公子拿起金剪,瞧着阿弱齐整如瀑的长发,郁郁青青,如水中行藻,无从下手,只颇为慎重道:“你头发无论怎么长都无伤大雅,”他眉儿轻皱,忽然似解决了多大难题一般,良久才恍然大悟道:“先剪一络试试吧。”
于是他一剪子轻轻下去,谢阿弱冷冷看他指尖上缠绕着的那一小缕少得不能再少的断发——已过了一盏茶有余,等他这样慢腾腾消磨去,恐怕到天黑也剪不完。
阿弱索性取来齐三公子手上的剪子,作势要往襟前青丝上用力绞去,齐三公子大惊失色,出手来夺,虽那剪子被他阻了,可他掌上不经意倒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一霎流血来,他气恼地将剪子丢回了镜台,从袖底取了帕子捂住伤口,雪白锦帕浸洇成红氲一片——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阿弱取了自己的素帕子替他换了那透血帕子,又轻轻在他掌上缠好缚结,两人默默无语的,也不知到底闹得哪出?只像是无端端生了多余的事,又不知到底为何生的?看阿弱流露出嗔怪之意,倒有些不寻常的娇艳,齐三公子轻声道:
“不如今晚还是和我睡在一起罢?”
阿弱中毒时齐三公子都是衣不解带地照看她,常与她睡在一榻,是而亲密非常,甚至常惹来薄娘子私下里的嫉妒,道:“想不到你这最不情愿的,倒最早爬上三郎的床!”彼时阿弱虽虚弱无力,却还是冷冷回应:“薄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一个中了毒的人还爬得动到你三郎的床上去?明明是他爬上我的床!”薄娘子却极鄙夷瞧着阿弱,道:“这有什么差别?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两人不欢而散,倒像是为齐三公子争风吃醋一般。
阿弱蹇着眉不答,她睡觉是不喜欢人近身的,若非近半月来虚弱惊惧得厉害,也不会渐渐习惯和他同床共枕,只是此刻闻着他身上衣香,也渐渐有些留恋之意,竟如她已习惯同他同坐同卧于一处般。齐三公子看她犹豫可爱模样,只耐心瞧她眉眼间的思悠,颇有耐心地将左手上那一小缕头发,塞进了自己身上系的锦囊、同羊脂玉私章缠络在了一处。
阿弱瞧了只觉得他待她愈发古怪,心事正莫名间,却听得厢房外有脚步声,不像是薄娘子与宁晓蝶的,那门前日下人影移来,渐渐转出那带刀捕头宋昭的身子。
宋昭原本脸上笑意盎然,手上正握着从天下堡女眷那新讨来的红绳络子,预备着给阿弱再串起那金坠子,却一霎骤见阿弱被齐三公子抱在怀中的样子——他俩如此亲昵,连门都不关,想来是从不避忌被人瞧见。
宋昭脸色顿时灰败,兴许他原来并不晓得自己爱上阿弱,可猝然瞧见她与别的男子亲昵,心上忽如其来这又涩又苦的滋味,甚至还有嗔怒、嫉妒种种难受时,他已清楚地晓得,他竟早已爱上了这个才见过两面的女子。
只是这第三面,他的爱恋之心竟已如未曾绽放就被吹落的枝上花,没着落地堕到尘土里去了。
宋昭清醒地顾念着非礼勿视,匆匆转身离开了,可脑子里全是阿弱在齐三公子怀里的样子,他甚至痴心妄想那一刻是梦,或者索性她是坐在他怀里才好哩!宋昭的脸上时悲时喜,嘴角却一直是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西厢内,齐三公子忽而格外愉悦道:“这个宋捕头没规没矩地进来园子,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或者让下人通报一番,要是换作平时我一定挖出他那对眼睛,不过幸好今日我心情——甚好。”
阿弱娇红了脸,她心思通透,怎么推想不到这两个男人竟都是为了她才这样奇奇怪怪。她托辞道:“我去看看明珠姑娘有没有取回白檀香。”却不料齐三公子忽而微微仰头往她脸颊上轻轻一碰,她正轻轻起身,那脸颊上滑过温腻柔软的一点触感,直像世上光阴都缓慢下来——擦腮而过的亲吻,轻得似是一刻一刻流转而来,一息一息地温热着,她腮上红晕迭起!悟出滋味来的谢阿弱霎时一袖挥来,齐三公子却早似沉浸了般,不曾躲避,“啪”的一声她竟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了深红痕、五指印,连阿弱都被吓了一跳,她竟然出手打了魏园最有权势的主人齐三公子,糟糕的是她一时情急下手没轻没重,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打中了!
齐三公子捂着肿高的脸,阿弱捂着被轻薄过的香腮,两人目光交错,俱是惊愕——厢房外双鹤振翅蹈碎琉璃湖面,唳鸣悠悠,流光静好,无人晓得这房内二位闹得又是哪一出好戏了?
9玉麟背冷
齐三公子不过意乱情迷了些,竟讨得掌上割破、面上红肿……爱欲加人必先有伤己之痛,他总算深有体会。向来,齐晏最忌讳被喜怒哀乐扰乱心神,清醒来,敛了容,支使阿弱道:“听说天下堡将萧月华的尸首藏在冰窖封存,一日不查明、一日不下葬,也不知真假,你同薄娘子入夜后去查验。”
谢阿弱自知太过放肆,再看齐三公子捉摸不透的脸色,何曾料到他的心思?只得领命退下了,但她腮上轻红却一直未褪,惆怅顿生时,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柔情蚀骨,她忍不住握紧手指,稳住心神,找薄娘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