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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虽然委婉至极,齐晏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只得无奈道:“初时我引你入此道,不过惧怕你抽身而退,隔岸观火,令我独自沉沦时,与你渐行渐远。只为了一己之私,如今虽得偿所愿,却是深渊绝壁携手,心惊魇寐同行。倒不如青梅树下,不曾将冷泉剑亲手赠与你。”
公子叹息之时,阿弱不忍听闻,微微心软,良久,已轻声揶揄道:“万事可弃,难弃者惟公子一颦一笑的温柔,千般易淡,未淡者不过公子一举一动的风华,偌大江湖苍凉,陪着公子做一对世外鸳侣,旁人艳羡不来,我岂会身在福中不知福?”
齐晏见她竟肯让步,心上愈发满足,再多话儿亦多余,只含着笑,低着头吻向她唇上,细细碾磨当中滋味。
这边厢正情深意恰,那边厢环翠变着法儿讨好李大贾,正在底舱缠着管厨房的詹大婶道:“李爷爱吃荷花饼、银丝鲈鱼汤,詹婶子给做来,多少钱都不管呢。”
詹大婶听了只笑道:“你这般有诚意,我本该成全了你的好事,可偏不赶巧,那灶间给旁的客人使了,那手笔才大哩,连我都让着不做吃的,大伙凑合吃午时蒸热的馒头炊饼,配些咸菜熏肉也算是一顿好饭了,哪还有灶火给别的人烙饼熬鱼呢?”
环翠听着不免有些气恼,她本指望着攀上李大贾,松动了他的心意,去他家做个偏房也算飞上枝头当回主子,是而才侍奉得格外殷勤,谁料这般被阻了,无可奈何间环翠提脚正要回房,却忽而听闻一声凄厉惨叫。
环翠收着步,脸色已变了,詹大婶亦是惊怕非常,两人相视一眼,缓缓往那舱道尽头走了过去,那惨叫声原是从一间货舱传出,环翠胆子大些,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只定睛往地上一瞧,登时脸色一白,那詹大婶瞧见了里头的情形,亦是大惊失色。
但见地上头,玉珠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情状凄惨赅人,而舱房内除了些麻袋粮食堆积着,空无一人!
詹大婶、环翠瞧着皆倒吸一口凉气,吓得举步维艰,颤抖不已,还是那环翠先缓过劲来,道:“婶子与我分头去找秦捕头”
原来这货舱僻静,除了二人,并没有旁人听见动静,此时突逢此变故,二人谁也不愿多留这阴戾之地,急忙分头登上客舱喊官爷去了。
却说那秦捕头验过夫人尸首,只等着明日午时到浮梁城码头就送上岸去,他正在舱房内长吁短叹,却见詹大婶并环翠两个面有惊色,一迳奔来,詹大婶话儿夹喘着气道:“底下……底下货舱那……玉珠姑娘……尸首……”
秦捕头一听尸首二字,登时心上一寒,才一日之间,这船上又出了一条人命,他急忙起身、提刀,喊了隔壁舱钱、侯两个刀头,一面吩咐侯刀头守着小少爷,一面令钱刀头随他下去查看。
那詹大婶、环翠原是带路的,两人走到舱门外皆都不敢再往前走了,此时钱刀头上前一步,推开半掩的门,秦捕头亦同时往里头一瞧,但见那玉珠瞪着眼,口鼻皆流出乌血,显见着是中毒而死!秦捕头脸色顿时沉重起来,白日才寻这玉珠问过话,并不见得有什么致死的缘由,如今却凭白无故地死了,那钱刀头则似灵光乍现般道:“那李大贾和玉珠口角不合,咒她短命,莫不是李大贾下的手?”
环翠一听,已扬着眉辩道:“咒人死就是凶手,断案这般容易还要官府做什么?我环翠也能升堂审案,做个明察秋毫的县老爷呢!”
钱刀头嘿然道:“你自然是要给你金主说话,难保不蒙着心撒起谎来,难说昨夜就是李大贾杀了我家夫人!”
环翠听了只啐了一口道:“杀你个大头鬼,这满船的人死了都是李老爷杀的,他有三头六臂□术,怎么不先下手宰了几位官爷?”
钱刀头口舌哪是这环翠的对手,秦捕头只挥手道:“别在这吵嚷了,钱刀头,你来查验玉珠伤在何处?我来问她俩话。”
秦捕头是见这钱刀头与环翠不对付,才有此安排,钱刀头只得进了这货舱细查起玉珠的尸身。秦捕头则在舱门外细问詹大婶和环翠,二人则将发现玉珠尸首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秦捕头听得只觉隐隐不对,道:
“你二人听见玉珠惨叫声,按理当时凶徒还在货舱内,可这货舱密闭无窗,那凶徒是如何逃出来的?”
环翠道:“我只瞧见玉珠姑娘的尸首,没有瞧见旁人。”
詹大婶亦道:“我也没瞧见旁人,莫不是躲在麻袋后头?”
秦捕头沉吟,道:“那麻袋齐齐整整,没被人动过,且片刻间,凶徒也不可能搬动这些粮袋隐藏起来。”
环翠不由有些惊怕道:“凶手凭空消失真是咄咄怪事,这船上已死了两人了,莫不是被水鬼冤魂缠上了……”
詹大婶哎呦一声止道:“环翠姑娘别胡乱嚼舌,我这船还要做生意呢,谣言要传了出去,谁还敢坐我家的船?”
秦捕头见这迷雾又添一重,愈发难断,此时钱刀头验过尸首,起身出了舱门,袖间捏着一枝竹箭,禀道:“秦捕头,这毒箭是从玉珠姑娘掌上拔下来的,依我看来,是玉珠姑娘摊开了手心挡毒箭,这才中毒身亡。”
秦捕头听了,进了舱门,端看那玉珠手掌,当中血点青毒,同夫人腰间伤口一模一样,但秦捕头只道:“玉珠再蠢,也不会伸手挡毒箭,依我看来,是凶徒要递什么东西给她,趁她抬手来接时,刺出了这竹箭。”钱刀头听了佩服道:“还是捕头说得有理。”说着这刀头四下察探起旁的蛛丝马迹,却在那门后寻着一小撮白灰,不由道:“捕头,您看这灰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