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页
梁泊昭沉默许久,他闭上了眼睛,双拳紧握,骨节处根根分明。
“相公”凝香颤着唇,担心的看着他。
梁泊昭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斩断了梁家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就连他们住的那处豪宅,也让我命人收了回去,只用自己的军饷为他们修了这一处宅子。为此,父亲气的痛骂我,母亲也是怨我不为家人着想,待我回到北疆,足足三年,不曾收到家中的只言片语。”
凝香心里酸涩,却言了一句;“相公,也许公公和婆婆,还有大哥,他们都只是想过的好一些,若是可以,你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泊昭微微笑了,眸心却是深不见底的苦涩;“傻香儿,他们皆是我的至亲,而在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置我于死地,梁家绝不能让人握住把柄,不然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凝香有些云里雾里,她自小在罗口村长大,对这些朝堂上的事自然不懂,即便后来去了张家,也是养在宅大院里,平日里见到的俱是一些丫鬟仆妇,对这些事儿,倒真是一点儿也不清楚。
“相公,你的官,很大吗?”凝香不知为何,问出了这么句话。
梁泊昭有些好笑,只能点点头,道;“很大。”
“那你之后,又为什么会去罗口村?”
瞧着小娘子惊惧的眼眸,梁泊昭微微叹了口气,只攥住她的手,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将大哥的事说与你知。”
凝香这才想起这一茬还没说完,当下小脸便是有些红了,只低下眼睛,对着夫君道;“那相公接着说。”
梁泊昭将她重新揽在怀中,继续道;“三年后,大哥突然去了北疆,说是家乡大旱,家里的生意无以为继,希望我能将一些军需上的事,交由他经办。”
“当时我正忙着与大赫打仗,无心理会他这些闲事,只让幕僚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回乡,岂知有人得知他是我亲兄,欲讨好于我,将军需采办之事,尽数交给了他。”
“大哥没办好吗?”凝香小声问。
梁泊昭摇了摇头,声音却是低沉了下去,眼瞳中有戾气闪过;“当时时值寒冬,北疆素来寒冷,将士们须得穿上厚厚的棉衣方可过冬,而经由他手采办来的棉衣,将士们穿上后,只不过下了一场大雪,就冻死了数百人。”
凝香目瞪口呆。
梁泊昭将心中的戾气压下,竭力让自己声音平稳;“而后又是查出他罔顾军法,将军规视为无物,私吞军饷,罪无可恕,按律当斩。”
“所以相公就亲手杀了大哥?”凝香嘴唇轻颤。
“不错,是我亲自行刑,砍了他的脑袋。”梁泊昭面色沉着,语气淡然。凝香听着却是不寒而栗,她怎么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会这样狠!这样的男人,就连亲兄弟都是说斩就斩了,更遑论女人?
凝香自然不知道,正因梁泊昭亲手砍了兄长,方练就了北疆梁家军铁一般的军纪,震得周边胡人部落不敢轻易来犯,更是让梁泊昭落下了斩杀手足,铁血无情的名声。
她不安的看着丈夫,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嘴唇吐出了一句话来;“那以后,相公会不会也斩了我?”
梁泊昭听了这话,眉心就是拧了起来,只冲着凝香呵斥道;“胡说什么?”
凝香的手轻轻的绞在了一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寒凉,她原先一直以为梁泊昭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即便有些力气,也只当是蛮力罢了,从未想过他竟在北疆戍边多年,并一怒之下,亲手杀了兄长!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因为这事,所以婆婆,才这般怨恨相公?”
梁泊昭唇线紧抿,隔了许久,方才淡淡摇头;“我手刃亲兄的消息传回秦州后,父亲悲愤交加,一气之下病倒了,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而当时我正在前线征战,无法回乡奔丧,短短一个月,母亲丧子,丧夫,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却恰恰是我。”
凝香心头一震,这才明白当初过年时,他为何拿出两块牌位,并告诉自己他的父兄俱是在三年前过世。原来,竟是这样!
“待我回乡后,母亲不愿见我,我在她房前跪了三天三夜,她也不曾见我一面,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面对母亲,也没脸面对大嫂,和我不满三岁的侄儿,于是,只得离开秦州,四处漂泊罢了。”
凝香听到这里,见梁泊昭英挺的面容上浮着淡淡的寂寥之色,婆婆丧子,丧夫固然是痛的,可他,亲手斩了兄长,累的父亲病逝,他的心又何尝不痛?
“后来,我无意间去了罗口村,遇见了你。”梁泊昭说到此处,黑眸则是向着凝香看去,眉宇间有柔情一闪而过。
凝香心里一颤,“所以,相公就留了下来,娶了我?”
梁泊昭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我孤身一人,心里也早已倦了,隐隐也有了成家的念头,只不过”梁泊昭顿了顿,握住了凝香的小手,声音里已是含了几分歉疚;“我比你年长,去罗口村时身上也是一穷二白,让你跟了我,倒是苦了你了。”
凝香摇了摇头,有一小会的功夫,她都是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梁泊昭竟会有如此的境遇,前世,她只当他是个乡野粗汉,心里只嫌弃的不得了,哪曾想到他竟然做过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