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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氏这番话本是说出来凑趣,但吴夫人和婉玉却都不自在起来,婉玉心中暗道:“如今我还活在世上,一半就是为了这孩子,日后不指望他做官做宰,但求他平安成人,若是他真成了杨昊之那般,即便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正想着,吴夫人命人在厅堂里摆桌椅,要跟各房亲戚女眷们抹牌取乐,婉玉忙跟在身边伺候,吴夫人一拉她的手,让她到了里屋来,低声道:“还有件事忘了跟你提,昨儿个杨家来人了,说杨老太太想曾孙子,想让人过去接过去住两天,正月十五的时候再送回来。我本来也不想让珍哥儿去,但那头好歹是他嫡亲的祖奶奶。我跟你爹爹提了这件事,你爹已经点头了,叫吃了中饭就把珍哥儿送回去。”
婉玉听了心里不由一沉,道:“这可不成!杨家上下除了老太太谁还真心疼他?珍哥儿还那么小呢,上回因我不在身边,他就病了一场,这次送回杨家去,说不准又病了。”
吴夫人劝道:“就几日的功夫,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一早就打发人去接回来。你若不放心,我便多派婆子和丫鬟过去,万不会委屈了孩子。”
婉玉道:“去也行,不过只准两三日,待杨家看过孩子,就马上接回来。”
吴夫人叹了口气道:“好孩子,你一向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一层还想不透?珍哥儿到底是杨家的长子长孙,日后在杨家当家作主的也应是他,他怎能一辈子呆在咱们家里不回去呢?若是跟杨家冷淡疏远了,日后可该如何是好……我明白你的心,当娘的自然是心疼自己孩儿,可……可你也不能跟他一辈子,如今你再世为人,总要为自己以后打算……也要为珍哥儿打算……”
婉玉浑身一颤,低了头不做声。
吴夫人拍了拍婉玉的手道:“我待会子就让丫鬟给珍哥儿收拾收拾,等过了元宵节一准儿接回来。”
婉玉只得答应了,回去默默给珍哥儿收拾东西,将各色需用的物品都细细想了一回,又把珍哥儿搂在怀里叮嘱一番,最后叫了奶娘和丫鬟过来一一嘱咐。等吃过中饭,门口便套了马车将珍哥儿送走了。
婉玉闷闷的回到屋中坐了片刻,想到吴夫人处还有一群亲戚在,少不得打起精神前去招呼客人,等进了待客的偏厅,却见屋里静悄悄的,唤过小丫头子一问,只听道:“刚姑娘去送小少爷的当儿,太太已经带人到后头看戏去了。”
婉玉点了点头,听后面隐约传来丝竹管乐之声,便披了斗篷慢慢往前头去,过了穿堂,只见不远处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手拉着手走在一处,均披着猩猩晕的毡斗篷,婉玉细一瞧,认出是梅海洲家的两个女儿梅燕双和梅燕回。这姐妹俩是双生女,今年不过十六七岁,生得一模一样,肤色如雪,容貌娟丽,和董氏甚为相像。婉玉记起这两姐妹小时候常常来梅府上做客,穿着一色的衣裳,如同一对瓷娃娃一般,格外招人欢喜。心中暗叹时光飞逝,这一对小姐妹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想着戏台子就在眼前,却见那二人身形一转,反倒进了旁边一处耳房,婉玉心道:“刚吃过午饭,这两人想来是乏了,想找个屋子歇歇,那耳房倒也还空着,我去瞧瞧,若是里头不干净,就找几个小丫头子给换上新被褥枕头。”于是跟在那二人身后走了过来,还未进屋门,便听梅燕双道:“想不到婉玉那小蹄子竟然有这个造化,攀上了大伯家的高枝儿,如今还管着家呢,大妈也宠着她,我看她头上戴个灯笼簪子,是原先莲英姐姐出嫁时候戴的呢,如今也赏了她了。”
梅燕回笑道:“你倒精乖,连一根簪子都记得那么清。”
梅燕双道:“那簪子怪好看的,我还磨着娘亲也给咱们俩打一支,可惜没那个精致。”说完又道:“原先我就瞧着婉玉别扭,这么个粗俗泼妇有什么好的?听说还为了个柯家的二爷跳河呢,啧啧,大伯和大娘也是不长眼睛,把这么个人儿招到家里来。我还记得两年前她为了一个荷包就和我打架,把我头发都扯下来一把,就这么个人儿竟然成了咱们的亲戚,真是丢尽脸面了!”
梅燕回听了登时一惊,一把捏住梅燕双的嘴,瞪了她一眼道:“我的好姐姐,你还在人家家里呢,若是让旁人听见可怎么好。”
梅燕双拍掉梅燕回的手道:“你怕什么,屋里就咱们俩。”
梅燕回道:“那还能说什么,是婉玉的命好,听说大娘对她爱如珍宝,连远哥儿和达哥儿都靠后了呢。”
梅燕双哼了一声道:“不过就是大伯大娘有丧女之痛,这才让她得意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梅燕回看了梅燕双一回,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只怕是你讨厌她不光是因为两年前那桩事儿吧?”
梅燕双见梅燕回一脸促狭,不由心虚道:“不因为这个还因为什么?”
梅燕回咳嗽一声,忍着笑意道:“自从你听说吴家有意让芳哥儿和婉玉结亲,你就一直拉着脸,只怕是……只怕是……”
梅燕双的脸“噌”一下便红了,啐道:“你这小蹄子嘴里有的没的乱讲,如今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目无尊卑,欺到姐姐头上了!”说着手出手在梅燕回胳肢窝下面乱挠。
梅燕回咯咯直笑,口中告饶道:“不敢了,不敢了!姐姐饶了我罢!”梅燕双听了方把手停了下来,梅燕回缓了缓气,眼睛转了转,趴在梅燕双胳膊旁边道:“姐姐,芳哥哥是大娘的外甥,跟咱们毕竟还差着几层关系,你若真有意思,就赶紧去把大娘哄得了,她一高兴,兴许就留你在家里住几日,我听说芳哥儿的娘这些时日总上门来拜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