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晚走近。
    他便清醒了一点，用潮湿带着雾气的眼眸看她：“姐姐。”
    楚念晚点点头，看向虎子问道：“还疼吗？”
    虎子道：“不疼了。”
    他低头看着被褥上的血渍，虎目呈现了几分愧疚：“对不起啊，我还是把床弄脏了……”
    “没事，洗干净就好。”
    楚念晚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虎子怔了怔神。
    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还能做什么？离开京城，换一个别的地方，打猎也好，搬货也罢，总能养的起我和小宁。”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会把银子还给你再走的。”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京城啊？”楚念晚问道。
    虎子摸了摸脸上，从眉间到下巴那条丑陋的刀疤：“我名声不好，又被人弄成了这个样子，空有一身力气却没人愿意用我工作，在京城这里还有很多的仇人，如今赌坊没了，只剩下我和小宁，如果不离开京城，说不定那群人什么时候就找上来报仇，他们杀了我我都无所谓的，但是小宁还小啊……”
    楚念晚明白过来。
    赌坊出事这短短几日，虎子感受到了人生的百般滋味，曾经与他交好的酒肉朋友没有一个愿意出面帮助他的，被他追过债的人多的数不胜数，遍布整个京城，大多数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找工作时难免会遇到，对他冷言嘲讽，或者打骂他……
    落魄之后，也就只有几个他曾无意中帮助过的贫苦百姓在他们居住的破庙外面留下馒头咸菜。
    那些百姓不愿意惹事情，也觉得虎子凶神恶煞的不好惹，即使是给他食物，也不敢走进破庙给，只敢放在外面，叫小燕宁拎回去。
    即便如此，虎子对他们也是感激不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亏了那些好心的百姓，他才能活到现在。
    也多亏了楚念晚出手相救。
    想到这里，虎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又弯下了腰：“姑娘大恩大德，虎子铭记于心，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干嘛日后，不如就现在吧！”楚念晚道。
    虎子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欠了我银子，买药的，看病的，还有住在我这里也要不少的钱，既然欠了这么多，我再随便的放你离开就亏了本了，不如你留下来给我做个侍卫吧，每个月我给你二两银子，等你还清债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怎么样？”
    虎子瞪大了眼，黯淡的双目此时有了一些光亮。
    他这样的，脸上有疤，曾经打人衙门里也有记录，就算是给人家搬东西，都没有人愿意要。
    可楚念晚却说让他就在王府做侍卫，这样的工作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林家的人认得我，他们如果来王府看到我，会给你添麻烦的。”
    虎子想到了林家与王府的关系，就算再怎么生疏，终归林鹤是楚念晚的亲舅舅，平时少不了要接触的。
    他是很想先找个地方养伤，安稳下来，好好照顾燕宁长大。
    可他也不想因此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楚念晚也愣神片刻。
    她想让虎子和燕宁留下，所以才提出让他做侍卫还债的，却没有想到虎子已经落魄至此，还是在为她着想，没有立刻同意。
    这样的人有情有义，也不枉她伸出援手的多次救助。
    楚念晚想了想，对着虎子说道：“不如这样，你白日里休息，夜间再来值班，这样就算林府有人过来，你躲一躲就好，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日后是进不来这里的。”
    虎子不解的看着她。
    “林岱虽然是我表哥，但他之前想要抢我银子，上个月又对我下毒，这些事情我爹都知道了，他不会再让林家人进王府的。”
    楚念晚话说到这里，虎子也明白过来平阳王府和林府真正的关系。
    他本来还在纠结，想着楚念晚救了他的性命，而林岱是她的表哥，他想要报仇，却不知道应不应该来报这个仇。
    现在得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已经决裂时，他反倒松了口气。
    可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留下来。
    虎子低头沉思时，房门从外面推开了。
    秦煜微微探头，看着里面的几个人，眨了眨眼。
    这是他第一次在王府看到虎子，微微皱眉，觉得这个人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
    想不到，干脆就没有认真的去想，换了个角度，迷茫的看向楚念晚。
    楚念晚道：“秦煜，进别人房间要敲门的哦！”
    秦小煜“哦”了一声，乖乖的退了出去，敲了几下门，又一次走进来。
    头顶着花环，手上也拿着一个更乱更丑的花环。
    他走过来，把手中自己做的花环递给楚念晚。
    黑眸眨巴眨巴。
    楚念晚默了默，觉得他编的花环好丑，有一些抗拒。
    但她又看到少年被花枝扎伤的手指，有几处细小的划痕。
    楚念晚眼眸闪了闪，在秦煜面前低下了头。
    让他帮她把花环戴在了脑袋上。
    虎子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的看着少年的侧脸，一双虎目睁得溜圆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