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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鬓嬷嬷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惯会看人眼色行事, 因而贵妃娘娘一开口, 她便懂了主子的意思。当下便抱起已停止抽噎的小公主, 一边哄着一边退了出去。
内室安静下来。
洁贵妃不安地瞅了眼宁洪福, 不知挑个什么话头打破这份邪门的安静。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回他们娘仨儿被大公主算计得吃了亏后,这洪福的性子就变得有些异常了。
话少了许多,面上也不大能看见笑容了。
仿佛忽然之间长大了不少。
想到这里,洁贵妃又觉得踏实了,她的儿子自然是顶顶好的。
“洪福啊, 这段日子书念得如何啊?”
宁洪福垂了眼帘:“回母妃,十分顺利。”他内心是复杂的,母妃虽然看起来一直十分关心他的学习,然而至多不过是问一句“可受了太傅表扬?”或是“洪福同太子相比谁更厉害?”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再深入的考校却是没有了。宁洪福想起有一回撞见皇后娘娘命太子殿下背诵《师说》,太子殿下功课不过关,被皇后娘娘狠狠训了一顿。
那一刻,甚至直到现在,宁洪福都是羡慕的。
大抵是母妃不擅长这些吧。宁洪福每次都这样开导自己,天下间哪一个母亲不会期待自己的儿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呢?何况他的母妃还期盼他成为……
母妃能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一些鼓励,这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何必祈求更多?
洁贵妃听见他这么说,脸上果然如往常一般露出一个放心且满意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宁洪福略略停顿了一下,方道:“儿子方才看见妹妹似是哭过了,母妃,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洁贵妃面色一僵,随即不自然地笑道:“你这孩子,同沁敏感情倒是真正好,也没什么,不过是她不听话又想出去野,母妃说了她两句,便哭得稀里哗啦的好不可怜。”
宁洪福心里一沉,母妃虽对他寄予厚望,但仍将他当做不懂事的孩童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想到母妃暗自垂泪的画面,宁洪福不禁开口道:“母妃,若是母妃平日无趣,可派人唤儿子回来说说话。”
洁贵妃面色一正,脸上隐隐泛着寒光:“可是有碎嘴的奴才同你说了些什么?”不然洪福怎么会突然回来,又没头没脑同她说了这话?
方才她心绪不宁,乍见儿子回来,高兴还来不及,现在稍稍安定,仔细回想,哪哪儿都不对。
宁洪福内心一震,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句安慰的话便露了端倪,忙补救道:“母妃误会了,儿子只是忽然想起自己许久不曾陪同母妃话些家常,实在不孝,这才从学堂回来给母妃请安。”
岂料洁贵妃听了这话,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难看:“洪福!你只管好好读你的书便可,母妃便是日子无趣了也不缺人陪。母妃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往后切莫再提此话!”
“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你如此婆妈琐碎,想来也会龙心不悦!”
宁洪福被她好一阵夹枪带棒的教诲,年少皮薄,登时面色便涨得通红。他本想着即便是耽误些念书的时间,也得回来宽慰宽慰母妃,怎料竟落得眼前这副场景。
少年气盛,便不再多嘴,僵着脸道想起自己还有份极重要的功课未完成,待洁贵妃一点头,便迫不及待地拔腿走了。
洁贵妃隐隐觉得这孩子好似有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浪费精力。
不过方才洪福行色匆匆的模样倒教她想起另一桩事。如今皇上册了许多新人,也不知日后会有多少龙子龙孙成为她家洪福的对手。有些事情万万不能再拖了。
洁贵妃眯起寒眸,既然杜锦中在这紧要关头反水,偏帮起了中宫那一对姐弟,那就别怪她也不顾情面。
洁贵妃冷笑一声,那日迎太后娘娘回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倒是不知,原来面冷心硬手段毒辣的督主大人竟还有那副心甘情愿伺候人的模样。
这宫里的生活久了便乏味了,也是时候弄些水花出来助助兴了。
*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宁妍伏在窗台边,盯着窗外又圆又大的白月亮喃喃自语。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她今儿个先提前赏个月。若是明夜晚宴上忽地生出几个幺蛾子来,怕是连这份“闲情逸致”都一并没了。
说到故乡,宁妍的情绪便不自觉低落了。
若是现代社会的亲朋好友也有中秋赏月的习惯就好了,即便隔了不知多少个时空,她在仰头望月的同时,她的亲人朋友也是如此,好歹能学学古人借明月寄托思乡之情。
唉,宁妍不由叹了口气,都这样了,她还想什么呢?她还有杜公公呢,不能如此颓丧。在现代时外婆常说年轻人叹气不好,运气都给叹没了,赶紧吸回来吸回来。
“嘶~”
“嘶~”
杜锦中悄悄翻进长宁宫围墙的时候,便见到他的小姑娘对着明月哭得不停地倒吸凉气。
督主大人长眉一皱,不再掩饰行踪,抬腿便走了过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
宁妍被突然冒出来的人一惊,张着嘴呆住了。
杜锦中冷脸看了四周,没发现一个侍候的宫女,眸中的寒气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