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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接连受到打击的薛振闭了闭眼,微微低下头去,皱眉按住胸口,弯腰时竟然直接呕了一口鲜血出去。
福林吓得一声尖叫,“陛下!”
这哇的一口鲜血吐得实在吓人,顾南衣也皱了皱眉,“还不快送回宫唤御医。”
福林整个人也恍如梦中,听了刚才这么一出的他下意识应道,“是,殿下。”
薛振却不肯顺着福林的力气走,他死死地站在原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甩开福林的搀扶后,居然用摇摇晃晃的身子直接朝着顾南衣跪了下去。
一国之君的膝盖重重磕在雪地里,砰地一声将在场人都惊了一跳。
“皇姐不能不要我,”薛振跪在地上偏执地说,“我跪着给皇姐赔罪,直到你消气为止。”
顾南衣冷下了脸色,她盯着面色惨白嘴角挂血、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倒的薛振,转脸将矛头对准了秦北渊,“你就是这样当丞相的?六七年过去,你让他长成了这样?”
一直没说话隔岸观火的秦北渊:“……”
他上前两步,说不上多诚恳地劝道,“陛下这是在为难长公主,身为天子,实不该对人下跪。”
薛振充耳不闻。
“福林!”顾南衣又冷声斥道,“手断了?随行的御林军呢?”
被吓懵了的福林连声应是,跑出去喊了个御林军进来,两人合力去拽跪在地上的当朝皇帝,硬是没拉动。
“七年前我做的事情无从辩解,”薛振强硬道,“但今日发生的事情,求皇姐听我好好解释。”
“堂堂一国之君,谁教你随意对人下跪?”顾南衣不理会薛振的请求,她冷然地问,“你登基之后,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能对任何人低头弯腰?”
薛振扯了扯嘴角,“皇姐放心,我只跪你。”
秦朗看到这里,忍不住不放心地扭头看了顾南衣一眼。
他实在觉得薛振这惨卖得挺像样,皇帝之身居然就这么跪下了,连他当时也吓了一跳,说不定顾南衣想着是自己多年抚养过的小皇帝,就心软了也说不定呢。
顾南衣没有注意到秦朗的目光,她沉着脸举步向外走去,长长的外袍在身后拖出一道阴影。
秦朗一怔,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如果秦北渊和薛振这时候抢人,又是一场恶战,他不敢离顾南衣太远。
顾南衣最终停步在薛振面前,她隔了一步的距离低头同薛振对视,冷漠地无视了对方眼瞳里的祈求,一字一顿道,“起来。”
薛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艾艾地唤,“皇姐……”
“我让你起来。”顾南衣冰冷地重复了一遍。
薛振不敢再顶嘴,他已经是二十岁的当朝皇帝,可此刻却仿佛一朝梦回到了才几岁时的孩童年月。
他实在怕极了昭阳发怒,比什么都来得害怕。
在这之上更害怕的,是那句“我很失望”。
福林终于机灵了一回,和一旁的御林军交换了个眼神再度使力,这次终于成功地将薛振从地上拉了起来,又赶紧矮身去拍掉薛振腿上的雪花。
薛振站起来时已经比顾南衣高出许多,他不得不低头看对方,小心翼翼地试图伸手去扯她的衣袖。
秦朗还没动手,顾南衣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道,“回宫去。”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带着挥之不去的慵懒,听起来总能叫人耳朵一痒,像是听了耳畔低语。
可落在薛振耳中,却不亚于惊雷刀锋。
“我不记得我教过陛下这等卑躬屈膝之事,”顾南衣退了一步,道,“若是你连皇帝也当不好,这多年来我便真的白教了你。”
“我会当个好皇帝!”薛振立刻道,“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皇姐教的这些我都记得!”
“我还当陛下都忘了一干二净。”顾南衣扫了一眼薛振的膝盖。
薛振张了张嘴,百口莫辩,只觉得言语措辞一切都是那般苍白,什么也挽回不了。
他再也见不到从前那个温柔的皇姐了。
想到这里,薛振只觉得世间百般颜色都顷刻褪去只剩黑白,同时喉头一甜,险些吐出第二口血来,因着顾南衣就在面前,他竟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只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陛下尚无子嗣,更无储君人选,”顾南衣看着他道,“不可生病抱恙。”
“皇姐是说,我连死的资格也没有?”
顾南衣没回答,但薛振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皇姐教训得是。”薛振只能苦笑着应是。
这么说完,薛振却仍然没有见到顾南衣的神色软化两三分,他忍不住问,“在皇姐眼中,我只是个皇帝了?”
顾南衣不解地蹙了眉,她停顿了片刻才答道,“陛下在我眼里一直是皇帝。”
“……只是皇帝?”薛振追问。
从这句话的重音里,顾南衣总算听出薛振执着于问的是什么,她淡淡道,“只是皇帝。”
薛振不说话了,只一双灰暗的眸子像是钉住了似的落在顾南衣脸上不肯挪动。
福林却有些不敢再让这姐弟重逢继续下去,他恳求地唤道,“长公主……咱家这就送陛下回宫去。”求求您高抬贵手少说两句吧!
“嗯。”顾南衣颔首,“不要惊动太多人。”
既然身份已然暴露,她便也懒得再多作遮掩,直接用从前的态度吩咐了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