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曜开口:“你若是不愿意在旁帮我,便退到外面去。”
姜吟玉立马出声:“愿意的。”
可许久,她依旧没有开口。
二人之间久久沉默,姜吟玉垂下眸。
就听他清和的声音道:“你情绪不好,是因为我昨日那番话训诫了你?”
姜吟玉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在东宫,让皇兄很为难。你昨日说我不听你的话,我确实很不懂事……”
她声音有些哽咽:“可是陈琦与我说的事,让我倍感迷茫,哥哥,我该相信他吗?”
姜曜在她面前站起身,问:“陈琦与你说了什么?”
姜吟玉美目流盼:“他说,我并非天子所出,我身上流得根本不是皇家人的血,还说我母妃是被父皇强纳进宫。他给了我许多证据,他还知晓后山的密道……”
如此处境,放到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会和她一样,难以判断是非对错。
她整个人都同迷失在一团迷雾中。
“我只是想多知道一点有关我母妃的过往,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见过她一面,我很想她……”
少女的心极其柔软,像一条安静的溪流。
一滴泪,从她清亮的眼底滑落。
她轻声问:“我真的做错了吗?”
姜曜伸出手,手背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姜吟玉仰起头,未施粉黛的面容迎着细碎的光亮,犹如珠玉。
她声音轻如烟云:“若陈琦再拿出一些证据来,到时候我该相信谁?”
姜曜道:“你是天子的十四女,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我不是呢,若有一日,我的身世真如陈琦所说,那怎么办?”
姜吟玉心脏倏忽抽了下,眼中如同浸了水雾:“到时候你还会护着我吗?”
姜曜道:“你是我的妹妹,这辈子除了我的妹妹,不可能再有别的身份,不要胡思乱想。”
下一刻,姜吟玉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袖子。
“我是说万一,如果万一呢,哥哥。”
她有一分近乎执拗的性子。
姜曜松开了她下巴,侧过俊美的脸,轻轻摇了下头。姜吟玉看他神情,觉得他必定是因为她这么问又生气了。
姜曜没有姜吟玉想象的那般易怒,片刻后,他转过脸,轻轻的话语拂到她耳畔。
他面容一半处在明处,一半处在暗处,眸色深沉:“没有万一,也不会有那一日。就算你不是我的妹妹——”
姜吟玉呼吸骤然一缩。
他静静的声音回荡在二人之间。
“我也会把此事压下。有我在一日,你都会是大昭的公主,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妹妹。”
姜吟玉心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时还是不要把话说这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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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雨夜
姜吟玉潸然落泪,指腹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哥哥真的会把我当一辈子的妹妹?”
姜曜没回这话,语气冷淡:“别再与陈琦见面。”
有些话,说过一遍便可以了。若再执拗不听,那便没意思了。
二人相对缄默无言,一个午后,姜吟玉除了帮他读折子,和他再无旁的交谈。
到傍晚吴怀回来,姜吟玉得到逃脱的机会,终于回自己的寝殿。
她坐在榻边,将藏在袖中的那封信拿出来,轻轻打开抚平,上面斑驳的字迹映入眼帘。
“宣启六年一月十五,吾于温泉行宫,诞下一女……”
“此前,怀卿于碎叶城中遇一胡商队伍,对方西行去龟兹,不识路,怀卿带路,深入荒漠,至今未归,下落不明一年有余,父亲可有其消息,如有零星行踪,万望发信一封告之。吾思卿,盼归家。”
信上所说,与陈琦口中:兰昭仪第一任夫君是都护府少公子,少公子在一次向西的途中失踪的话,所差无几。
姜吟玉眼睛之中也好似下了一场连绵不断的雨,她手背拭去眼角的泪,转身上榻,捞过被褥盖在头上。
这一刻,心底对母亲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如同那尚未出生蜷缩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
心里是疾风骤雨,窗外也是疾风骤雨。
天空破开一个口子,磅礴雨水从天上来,雨势汹涌。
两日之后,披香殿里。
灯火如幽幽暗暗,昏暗地照亮这处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大殿正前方摆着一只棺柩,案上放置柔贞公主的牌位,在两侧各有一排蒲团,跪坐着十二名沙弥僧人,低低的诵经声从他们口中飘出来。
有着彩衣的巫者,在大殿中做法,弄得乌烟瘴气。
王室贵族跪在下方,额头贴地,跪得身子僵硬成一线,而那立在公主棺柩旁的男人,也没有出声让他们起来。
贵族中有人忍不住在心中叱骂,卫燕简直是个疯子。
这殿内闹哄哄的,根本不是为了帮公主祈福,是在招魂!
那彩衣巫者停下跳动,到卫燕面前,禀告道:“君侯,公主的魂魄已经被招到了这处宫殿。您想要何时娶她,就何时娶,她无法逃脱这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