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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姓康,闺名中带杏字,家里是湖南人,爹娘是年轻时候老家旱灾,迁徙到湖南的,后来在湖南生儿育女,乡下守着几亩地,日子清贫。她家中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张口全得吃饭,生活捉襟见肘,实在无法,这才卖了大女儿。
身家清白,冯氏再问,发现竟是读过几天书的,乡下姑娘识字的少,大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仔细一询问,康姑娘原是在私塾偷学过一年,她就趴在窗户边上偷看,秀才怜惜她好学,也没赶人,学了这一年,肚子里好歹有点墨水,和普通的村女不同。
曹姑娘呆呆笨笨,冯氏问她有何要求,她张口问的是:“我若是来了苏府,能给我书本看吗?”
冯氏听这话便笑了,人家都说书呆子书呆子,眼前这一位活脱脱是女书呆。
人呢本性纯良,没那么多弯绕,冯氏就喜这种性子的,相处起来省心,她抬进府的是伺候老爷的小妾,可不是算计她的精女。
冯氏和赵妈妈看过,又喊来汤嬷嬷给掌掌眼,言行举止细细的观察,汤嬷嬷不漏声色,等人走后在冯氏身侧颔首道:“回太太,这曹姑娘人单纯,性子随和。”
冯氏也是这般想,既然选定了那便简单,冯氏又选了一天,唤曹姑娘过来,又派人叫老爷来正院,理由都是现成的:湘玉写了一篇字,让老爷过来点评点评。
湘玉默默在里屋吃着糕,心道:躺枪了呢。
苏鸿良掀帘子进来,第一眼便看到坐在玫瑰椅上的曹姑娘,年约十九,一袭水纹萱桂茶花素罗,头发挽成一个髻,满头仅插了一枚木钗,打扮上还不及苏府的丫鬟,可清秀中带有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灵逸。
苏鸿良呆呆的望了两眼,非礼勿视的教化使他羞的挪开眼,冯氏皆看在眼中,也没说破,笑着喊湘玉出来:“把你那字拿给你爹爹看看,被骂了可别扶我膝上哭。”
湘玉笑盈盈的递上大字,不得不说,这一年多她的书法精进不少,水滴石穿积少成多,有各路名师指点,加上勤练,换个丫鬟也能做到。
曹姑娘也不傻,明白这是当家的老爷,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紧张的攥着手,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人见过了,剩下的就是冯氏透透老爷的话风儿,晚间苏鸿良过来,冯氏给他捏捏肩,夫妻俩逗会儿嘉哥儿,趁着气氛好,冯氏问:“老爷觉着白天那位姑娘如何?”
苏鸿良一愣,他这位太太,无论多少年也学不会婉转,苏鸿良点点头:“还可。”
冯氏谈不上欢喜,也谈不上失落,一切早就注定,她机械的喊来人牙子,用二百两银子买了人,签了身契,走过场后才算彻底定下来。
冯氏不是无情之人,并不阻隔姨娘和家里人的亲缘,一年允准看望一次。
五日后,一顶素帷小轿,由后面的小边门将曹姑娘抬进府,曹姑娘变成了苏府的杏姨娘。
姨娘抬进府低调静悄悄,第二日杏姨娘来给冯氏请安,众人才知道府里多了一位小姨娘。韩姨娘私下跟芳姨娘道:“阿弥陀佛,咱们这个杏姨娘也姓曹,莫非是曹姨娘转世?”
芳姨娘就差捂上她的嘴:“怪力乱神之言莫讲,人家杏姨娘和曹姨娘丝毫关系都没有,不过是撞了姓氏,我看着长得颇有姿色,老爷一定能喜爱。”
韩姨娘甩甩袖子:“新人都来了,难不成老爷还喜欢你我不成?”
没有哪个子女是赞同自己老爹纳妾的,这个便宜爹左拥右抱,湘玉嗤之以鼻,可又没办法,冯氏贤惠得体,人是她纳进来的,可冯氏也郁郁寡欢了几日,那晚苏鸿良去杏姨娘院子歇着,第二天听赵妈妈和夏岚私语,赵妈妈陪着冯氏说了半宿话。
杏姨娘和芳姨娘住在一个院子,湘玉在冯氏那见过一次,年纪不大,从年龄上都可以当苏老爹的女儿了,老牛吃嫩草,苏老爹挺乐呵。
自从上次满月酒后,湘玉便和寇大小姐熟悉起来,以后的每次聚会酒席,寇夫人皆带上她,和外人说大小姐“身子痊愈”。
冯氏有子万事足,日子倒也舒心,苏家人最关注的乡试也放了榜:苏重秉中了第二名亚元,阖府大喜!而第一名的解元,由元明清摘得。
元明清的学问底子在苏重秉之上,可谓实至名归。元明清由苏鸿良资助照拂,算是自己人,桂花飘香之际,喜气洋洋。
苏鸿良为官谨慎,嫡长子摘得亚元,也顾不得矜持,先在门口放了一整日炮仗,又大宴宾客三日,苏府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恭贺道喜之词不绝于耳,苏鸿良笑的脸都要僵了。
湘玉特地把那只风筝找出来,风筝被她放在库房里,当初拿过来冯氏就说真吉利,如今她物归原主,抱着风筝给苏重秉送了回去。
苏重秉人淡淡的,没有中举后的狂喜,仿佛和平日里没甚区别。湘玉戳戳他的脸:“大哥儿怎么不开心。”
苏重秉淡淡道:“意料之中。”
湘玉:“……”
巡抚主持鹿鸣宴,苏重秉早早的出门,听说还要跳魁星舞,深夜苏重秉醉醺醺的回来,席间被灌了不少酒,湘玉和冯氏皆没睡,吩咐厨房准备了醒酒汤,苏重秉酒品尚可,酒醉后没吵闹,就是闷闷的不出声。
冯氏道:“哪有这么灌人的?脸都喝白了。”苏老爹没在前院,去了杏姨娘那,新姨娘老爹还挺喜欢,连着宿了四五日,中间来过冯氏这两次,再然后的小半个月,韩姨娘和芳姨娘那只去过三四次,剩下都是杏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