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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撇过脸,吸了吸鼻子。
谭清音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眸轻轻亮了下,那颗提着的心终于落地,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昨夜裴无已经和她说了这孩子来历,谭清音也知道他在宫里的处境,但到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皇子居然会流落在外,还是如此凄惨。
“江玄。”他闷闷地小声回答,怕她听不清,又重复一遍,“我叫江玄。”
没有表字,因为没有人给他取。
江是皇家的姓氏,谭清沉吟片刻,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人,粥好了。”
盈月端着托盘进来,白瓷小碗里盛着清粥,淡淡米香,还冒着热气。
江玄从昨日到现在为止,就吃了那几块米糕,因而一闻到米粥香,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他垂下眼,墨黑的眸子里有些赧然。
谭清音往一旁挪了挪,盈月将榻上的小圆几搬到床边,米粥放在上。盈月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轻声问他:“自己能吃吗,需要喂你吗?”
江玄抿着唇点头,“我自己可以的。”
他拿起勺子,埋头小口喝着。
府里没有孩子的衣服,昨夜时辰又太晚,没来得及出去买。他现在身上还是穿的裴无的衣裳,小小的身子套在不合适的衣服里,空荡荡的挂不住,有些滑稽。
谭清音又替他将袖口往上卷了卷,和他解释:“大夫说了,你这两天只能吃些清淡的,等你好些了,再给你做些有油水好吃的。”
听着她柔柔的话音,江玄眼圈又开始泛红,他捏紧勺子柄,胸口微微起伏,她这样说,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
谭清音瞧在眼里又是一阵心疼,揉揉他的脑袋,“吃吧,不用多想。”
一碗清粥很快见底。
“饱了吗?”谭清音问他。
江玄点了点头,手在宽袖里攥了攥,目光忽然瞥到门口站着的男人,他怯生地挪到谭清音身旁,手指揪紧她的衣服。
谭清音注意到异常,她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去,就见裴无立在门口,他身着玄青色云锦官袍,衣袍上绣着祥云衬麒麟纹样,玉带束腰,身姿欣长。
“大人,你回来了。”谭清音冲其一笑,杏眼弯着,尾音上扬。
裴无一退早朝便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凝视许久,本想看一眼便走,可在看见那一抹身影时,却生生顿了良久。
他提步朝里走,江玄见他走进来,他靠的谭清音更近了。
谭清音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你别怕,昨夜就是他救你回来的啊。”
江玄悄悄觑了他一眼,他见过他,当时还在宫里,他偷偷跑出去,在父皇的养心殿撞上过他。
那时,身边的小太监急忙将他拽走,厉声告诉他,那人是父皇身边的重臣,千万不能招惹,他杀人不眨眼的。
因而,江玄从那时起便记住了他的脸。
……
午后廊檐下,日头烈烈,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动着,裴无在前,江玄在后。
长长的裤摆拖在地上,江玄一时立不稳脚,吧嗒摔在了地上,细小的沙砾垫到身上的伤口,他疼得脸皱起,倒抽一口气。
裴无停了下来,微微凝眉,回身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站好。
江玄拍了拍身上尘土,他看着裴无再次远去的背影,在原地怔了片刻,还是迈着小步伐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起先,裴无没去看他,只继续做着他自己的事。江玄就束手站在不远处,瞪圆着一双眼觑他。
两人一时僵持着。
良久,裴无默了默,闲闲望过去一眼,言简意赅道:“说。”
江玄咽了下口水,他看着裴无,脸上纠结,“你救了我,但是我现在是不能回报你的。”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江玄生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比一般同龄的孩子都要想得多。
只是,他恨自己现在弱小,一无所有,什么也做不了。
裴无气定神闲,他手中把玩着匕首,漆黑的眸子沉着冷然,片刻后,他将匕首扔给他。
江玄有些猝不及防,他堪堪接住匕首,不明白眼前男人是想让他做什么。倏地,他瞳孔骤缩,稚嫩的声音里满是震惊。
“你、你是想让我给你杀人吗?”
裴无视线垂下来,打量着他,个子还不及桌案高,连把匕首都拿不稳,他淡声:“是给你防身的。”
江玄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他垂着脑袋,手指摸了摸匕首上刻的纹样,上面还缀着宝石,沉甸甸的。
“你想做皇帝吗?”裴无淡淡道。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地砖上。
江玄再次震惊地看着他,一时惶惶。他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可是他面容平静,眼神无波无澜,就好似在问他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立马蹲下身捡起匕首,死死握在手里,刀柄微凉,咯的他手掌心有些疼。
“你为什么不当?”江玄心底升腾起疑惑,他问出声。
裴无唇角弯了弯,轻轻笑了,他说:“因为我嫌它脏。”
江玄站在他身前,切切实实感受到这人的可怕。他虽然在笑,可他宛若换了个人,眼神是变冷了,寒彻入骨。
“那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是他,裴无想了想,因为他是晋帝的儿子,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甚至不当存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