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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吩咐婢女换了自带的茶具,又冲了一壶清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夫人,您念了这么久,口渴不?要不先喝口茶吧?”
王夫人睁开眼:“嬷嬷,什么时辰了?”
嬷嬷道:“才戊时。”
王夫人放下念珠:“他们该动手了吧?”
嬷嬷侧坐在床边,干燥的手覆在王夫人手上,眼里满是心疼,这是她一手照顾大的小姑娘,从当初的天真烂漫到如今的心硬如磐石,外人都说她机关算尽,可谁能想到她嫁给王大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嬷嬷道:“想来快了。”
犹豫了一下,又道:“夫人若是舍不得,还有机会把他们叫回来。”
王夫人闭上眼,重新拨起了念珠。
“非我负他,是他先不恩不义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哥哥在遂牧前有狼后有虎,我不能再给他带一个大麻烦。”
烛光摇曳,映得屋子里一片黄晕,王夫人黝黑的眼睛里烛光闪烁,亮晶晶的,许久,从眼角滑下一滴泪。
不过才戊时,李家人刚刚吃完饭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鱼娘抱着忍冬逗他玩。
忍冬是她给小娃娃刚取的名字。
忍冬是金银花的别称,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分布广泛,耐寒又耐旱,经冬不落叶,田间地头都能生长,生命力旺盛。除此之外,这个名字还包含另外一层意义,对鱼娘来说,这个世道是一场寒冬,她希望忍冬能挺过去。
刘氏和老妪抱头痛哭了一场后,感情突飞猛进,姐姐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刘氏特意从随身带的干粮里找了一个白面炊饼,用热水泡开后,又加了点顾氏的红糖水给忍冬喝。
老妪一边喂忍冬吃饭一边抹眼泪:“这孩子从出生起,除了他娘的奶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忍冬吃的狼吞虎咽,还不小心呛了几下,小肚子吃的鼓鼓的。
怕他撑着了,李大成又找来消食的丸子,化开后喂他喝了下去。丸子用槐花蜜捏合的,化开后的水也带着一丝甜味,忍冬喝的津津有味,把碗拿开时还恋恋不舍。
刘家人住在另一户人家,元宝也不在,三牛无趣,又不愿意和二丫玩缠绳,只能扒着鱼娘。
“姐姐姐,你和我说说话啊,小娃娃有什么好玩的?”
鱼娘天生对乖巧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对她来说,乖巧的小孩子就像是大号的娃娃,逗一下乐一下。
老妪在堂屋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冒出缕缕黑烟,不如蜡烛明亮,豆大的火苗时不时晃来晃去。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李叔在吗?我是石贵。”
李大成原本正在和李伯山他们闲聊,闻言站起来准备去门口开门。
鱼娘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把忍冬放在竹篮子里,“三牛你看着点忍冬,我去个茅厕。”
三牛等鱼娘走后,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忍冬的脸,吓唬他:“那是我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忍冬以为三牛在和他玩闹,露出一个笑,咯咯伸手要抓三牛。
三牛更气了。
茅厕实在太臭了,大晚上黑咕隆咚的也没个光,鱼娘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
从茅厕出来后,鱼娘总感觉身上都染上了一股臭味,她赶紧去厨房找水准备洗洗手。
厨房离门口近,鱼娘很轻易就听见了李大成和石贵两人的对话。
石贵道:“李叔,我夫人最近晚上有些睡不着,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带安神的药?”
李大成道:“安神的药方我倒是能给你现开一个,可是没有药材。”
石贵的手不自觉扣着门框,一不留心扣下来一块木头,他却好似半点没有察觉。
“既然没有药,那李叔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李大成见石贵脸色紧绷,不像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不动声色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最近应该愈合的差不多了,是不是有点痒?”
石贵道:“好多了,一点事都没有了。”
李大成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石贵睁大眼睛,手指扣进木框里,不自然笑了一下:“没有的事,李叔你别开玩笑了。”
李大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缓缓开口道:“安神的药我没有,倒是有个蒙汗药,你用得上吗?”
石贵愣了,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流到了脖子里,话都说不利索了,“李叔,你知道了?”
李大成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石贵慌张拽住李大成的袖子:“李叔,不是我想瞒你,只是这事被人发现了就是掉头的大罪。
我也是没办法,这些官兵都听王夫人的话,要是只有我自己也就算了,要杀要剐都随她去了,可还有一大群人跟着我,我怎么能说走就走。李叔,我实在没办法啊。”
鱼娘捂住嘴,居然偷听到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李大成道:“我刚才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石贵吓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李叔,你居然诓我?”
李大成问道:“你怎么能肯定王夫人最后不会把这件事推到你身上,让你背上所有的黑锅?”
石贵咬咬牙:“我不敢肯定,我只能赌一把,到时候王夫人若真的过河拆桥,我就和她鱼死网破,我这边人多,虽比不上官兵精悍,但真斗起来谁死谁活还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