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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凝滞固结。
连那张扬的飞蛾,都不足以再让怀绮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她眼中,昱霄精赤着身体站在面前,全身上下,一览无余。
似乎,脸也有些红?
怀绮并没有看他身体的心思,只是由于太过惊愕,根本移不开视线——肩宽腰细,腿很长,肌肉结实,水珠顺着他的皮肤向下流淌,他腿间那一坨,嗯……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竟丝毫不遮掩,就这么让她看着。
昱霄身上的水在脚边渐渐聚出水洼,半晌儿,怀绮才反应过来,忙伸手挡在眼前,“抱歉抱歉!我无意冒犯!”
昱霄没有多少“自己的身体是宝贵的,别人不能看”的概念,便没有遮挡,见她不看了,才捡起地上的浴巾缠在腰间,“无妨,你可以随便冒犯。”说这话时,那张扬的蛾子飞到了他面前,他伸手一抓,直接丢进烛火中烧掉了,“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向浴室门走去。
随便……冒犯……
怀绮表面一动不动地挡着眼睛,心却跳得飞快。她不敢看他,只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门一关,满屋子只剩下她鼓擂般的心跳。
片刻后,她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但一闭眼,眼前又会浮现出他的身体,他块状的腹肌,带着水痕的肌肤,瞩目的尺寸……刹那间让她无比羞耻。
她放空地仰躺在浴盆中,长叹一声。
造孽啊……
她想起他方才说的“随便冒犯”,还有自己喊“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无措,隐约觉得,他好像是真的不懂。他身上,总有种不经世事的单纯。
与此同时,昱霄沉着脸站在浴室外。
他原以为,在怀绮身边时,偶尔感到的心跳加快是因为感应增强了。可方才那场意外,让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是在浴巾掉落的瞬间,心跳才变快的,同时脸和耳朵都热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上涌。
这不对。
这不是因为元灵感应,是因为他自己。
他……
害羞了。
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让他这样过。他的情绪,大部分都是一马平川。
可是现在……
仔细想想,初次抱她的时候、初次牵她手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也有类似的感觉。
原来,他一直在害羞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他情不自禁地按住胸口,剧烈的心跳,让他莫名想起昨日,马背上,她僵直的腰板,和无数次想回头偷看他的小动作。日光明媚,她的长发闪闪发亮,随着风,轻抚过他的面颊,他第一次觉得,天下女子并非都那么聒噪,还有像她这般恬静可爱的。甚至现在,他鼻尖都萦绕着她的发香,让他流连忘返。
所以,他才会想约她出去转转,所以,他才会送她刀,所以,他才会陪她看皮影戏……
这些,并不是元灵感应要求的。
是他自己……
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想着她,想着方才发生之事,竟有些陌生的感觉在体内涌动。两千年了,他从未有过,他差点儿忘了自己身为一个男子的荣誉,他只是在无数个莫名醒来的夜里,感觉到一片黏腻湿热……他忙又回到浴室,躺进了凉水之中……
冰凉包裹住他。
他放空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那快要萌芽的情愫,也被他情窦初开的懵懂,埋进水里。
*
怀绮沐浴完了出来时,昱霄在门口站着,穿得整整齐齐。四目相对,昱霄不自然地把头扭开了,她也不知为何脸又热了起来,忙绕开他,快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哎呀哎呀好羞耻呀!
她一路走,一路崩溃。
昱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深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她还在生气吗?
真是抱歉啊,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听见她尖叫,才冲进去的……
原谅他不懂的事太多。
不过放心吧,他会惩罚自己的,也会慢慢学起来,他再也不会这样冒失了。
目送怀绮回了房,昱霄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片刻后,怀绮正要吹灭蜡烛睡觉了,却见门缝底下有一张字条,不知何时塞进来的。
她略有诧异,走上前拿起来,这是一张叠好的白色宣纸,她展开一看,大大的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字形很稚嫩,像是小孩子写的,但却很工整,能感觉到写字人的用心:
对不起。
怀绮失笑,轻轻沿着折痕将纸条叠回去,收了起来。
她早就不生气了。
~
这晚,怀绮睡得很香。
隔壁房间,昱霄侧卧在床上,用竹签划着自己的手臂。那是他从凉席中抽出的竹签,折断后有参差不齐的截面。他已经划了很久,原本干净的手臂满是伤口,往外渗着血珠。
他机械地在手臂上划着,任凭血液一缕缕流下,也麻木得如同没有知觉。
这样的惩罚,应该够了吧?
应该……
也够他一会儿将要犯下的罪孽……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恶有恶报”,那就请让他独自承担应得的报应,不要连累她。他不是个好人,可他想在她面前做个“好人”。
而她,将永远不知今晚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