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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准往京中传消息,雨素快要生产不能分心。他知道这一战撑过去北疆又能安稳不少时日,也不肯安心养病。
听暗卫阿七给他念信说京城一切安好,他放下心。又让阿七代他回信,这小子聪明伶俐,模仿起他的字迹很是相似,他很庆幸自己带上了他。
只不过再收到京城的书信时心中难掩委屈。雨素是不是生育后太累了,真的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字迹还是有些不同的吗?
英武的帝王渐渐形销骨立。他在某一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见了,脑子也愈发糊涂,只能隐隐听到一点响动。阿七说得知消息的沈澜请到了苗疆避世的巫女,她的血可解百毒,很快便到北疆了。
谢亦心中高兴起来,又硬生生提起了一口气。
他不想死,他还没见到雨素和自己的儿子,还没和她商量这孩子叫什么好,还没还大周一个清平盛世。
只是
只是为什么自己好像看到雨素了?
她依旧温柔似水,对着他羞涩地笑了笑,像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谢亦对着她伸出手。
你是你是来接我回京的么?
他握住了妻子的手,感觉身体都轻盈了起来。耳畔有长公主和阿七的嚎啕,只是他早已听不到了。
我们有了皇子,你以后不要再赶我去别的女人那里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
我真的很爱你。
他闭上了眼睛。
营帐外传来捷报,威武大将军的儿子江策有其父之威,击退了突厥悍马部,只是没能斩下他们首领的头颅。他大步匆匆去向帝王报喜,却得知他视作长兄、带他行军打仗的陛下已经驾崩了。
随后又有人通传苗疆的巫女到了。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巫女身上,祈祷她本领通天逆转阴阳,而年迈的巫女只看了一眼床上的帝王,便哀伤地摇了摇头。
已经无力回天了。
江策与长公主带着重兵护送帝王棺椁回京,将帝后合葬在一处。秦家展露出了狰狞的野心扶持幼帝登基,但人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傀儡,王朝当家做主的已经是太后和秦家了。
若长公主有心,可能借江策的兵权争一争,但太后控制住了江策的母亲,并下旨让江策常驻北疆,不得诏令不可回京。
随后长公主也被赶往了洛阳封地。
洛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丰饶的中原重地了,而是一块被突厥觊觎的肥肉,这样是在让她去送死。
皇兄皇嫂的暗卫被控制住了,长公主劝不住冒险前去营救兄弟的阿七,让他也折了进去。
她现在是个孤家寡人了。
没想到她纵情声色多年,总是不缺陪伴与爱意,却也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其实她现在应该被称作大长公主了,只不过没人觉得现在的幼帝是一国之主,还是照旧称她为长公主。她听着这个称呼,仿佛一切还都在过去,高居明堂的还是皇兄皇嫂,她只需要无忧无虑。
皇兄皇嫂。
对了,皇兄皇嫂的孩子还养在沈澜那里。
他那么小,只被她这个姑姑抱过一次,甚至还没睁眼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
沈澜说他在娘胎里有些不足,只不过调养好了并无大碍。
沈澜说他格外聪颖,继承了皇兄皇嫂的所有优点。
沈澜问是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还是先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
长公主选择了后者,然后沈澜搭上了自己的十八年。
那是她曾经意气风发风流多才的情郎,她甚至想好去和他闯荡江湖共度余生了,两个多情人凑在一起却成了痴情客,真是不可思议。
只不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她欠沈澜的。
宫里总有眼线盯着她,她只好又养了一堆面首装腔作势,像是很快就忘了那些疼痛,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宫里人又给她下了药,她知道,却也不在意。
眼线撤去了,她还是时不时闹一闹向京中要银子,要来之后偷偷给江策补贴兵马,自己也隐瞒身份去做了一个小兵。
他们一直希望悍马部的首领再和他们打一场,江策誓要斩下他的头颅,长公主也想杀了他。
只不过悍马部的首领却感觉除去了宿敌,不再过问战事了。
这便是沈识第一次以孩子身份详细听到的,他亲生父母的半生。
斩阎罗发出悲哀的嗡鸣,寇窈不知道沈识的内心是否也是同样悲哀,她甚至不知道怎样开口安慰他,也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安慰。
沈澜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目光注视着沈识。
他受爱人之托抚养这个孩子,不可谓不上心,也真心实意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来教导,为此放下自己的抱负,隐姓埋名在故友身边做事,一耗就是十八年。
他将这孩子教成了一个合格的侠客,却还是没有忍心把他培养成一个帝王。现在他们将这选择权交在他自己手中。
沈识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哽住了。许久他嘶哑出声:我会为他们报仇。
至于前路如何,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以前,生父的事迹在毫不知情的他心中只是一段辉煌却悲哀的传奇。他甚至和沈识说过,如果武帝没有出生在皇室,他会成为一个更大的英雄。
做将军他会名垂青史也会少遭些磨难,做侠客他会行侠仗义为众人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