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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现在,阮莺也在想,为什么她当时惊吓到那种程度,身体没有自动剔除部分记忆?
如果她忘了,后面可能会过得稍微轻松一些。
在医生办公室里,秦老爷子立刻做下了决定,“莺丫头,爷爷请你一定要对秦仞保守秘密。”
阮莺点点头,如果她要说,早在他们冲进病房前说了。
秦老爷子又请警察对秦仞封锁此案消息,甚至连姚仪的父母,他都花大价钱封了口。
自此,秦家风平浪静,唯一静不了的是阮莺。
虽然忘记了此案真相,但秦仞潜意识中却对它无法释怀,总要逼着她说出凶手。
阮莺紧咬牙关,但每晚从鲜血淋漓的大梦中醒来,她总是会忘记他们如今的敌对,惊慌的去找他要一点依靠。
那时他要么是在书房,要么是在楼下客厅,阮莺找到他时,多半已经被记忆和梦境吓哭了。
秦仞冷眸看她,嘲讽她是做了亏心事。
无数个夜,阮莺苍白着脸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跨不过这一道无形的鸿沟。
一次两次三次……失望多了,后来她就不去找他了,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秦老爷子安排了几个年轻的佣人进来陪她,心理医生也是每日不落,但阮莺就是走不出来。
但她又实在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即便面对着跟凶手一样的脸,竟然绝口没提离婚。
她不断的给自己心理暗示,秦仞跟凶手是两个人。这种暗示起了作用,她不怕秦仞,但还是没法摆脱那个记忆。
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她的状态越来越差,人也日渐消瘦,不过日常生活还能勉强成行。
很快,她的状态就被迫急速恶化。
秦老爷子看她许久没有出门,特意安排了两个同龄的千金小姐邀请她出去参加一个活动散心。
阮莺当时年纪小,是很爱美的,也喜欢热闹。经不住劝,很开心的打扮了自己,跟朋友一起出门。
本来那天她玩得比较开心,但姚仪的母亲突然一脸盛怒的出现在她面前,“啪啪”给了她两巴掌,再把呆若木鸡的她拖到泳池边,粗鲁的抓着她的头发往下按。
姚母大叫着是阮莺故意发信息约姚仪出去才导致她被杀,要她给自己的女儿道歉,给她偿命。
阮莺差点溺死在泳池里,当然最后还是被人救了下来。回去之后她连发高烧,一病不起。
就是在这种时候,她鼓起勇气给秦仞打了个电话撒撒娇,但非常可惜,他一言不发的挂断了电话。
后来她表面上看着一天天恢复起来了,可是心已经烂透,常常精神恍惚。还是秦老爷子发现了她不对劲,将她送出去治疗,心理医生一个接一个的换,折腾了大半年,她才捡回一条命。
姚家父母接受秦老爷子的天价封口费,但姚母却无法接受女儿死去的事实。她把一切都算到阮莺头上,在外面逢人就大倒苦水,让阮莺的名声彻底扫地。
秦仞对她越发冷淡,两人明明是最亲密的人,但还不如陌生人。
阮莺的心脏在内忧外患中逐渐练得强大起来,面对秦仞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任何时候再回想,那都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对秦仞来说,站在如今的时间点上回看过去,他的冷漠当时如刀子一刀一刀割在阮莺身上,当时阮莺有多痛,现在就轮到他有多痛。
爷爷说没有一个人会像她这样爱他。
的确是的。
但他亲手把她推开了。
秦仞紧紧的按着阮莺,浑身颤抖不止,眼泪夺眶而出。
活到现在,他软弱过两次。
除了阮莺为他死守秘密的这次,还有一次是在他七岁的时候。
七岁那年,他跟孪生弟弟被人绑架。
当时秦家很不起眼,经营着一个小小的工厂,账面上的流水连如今秦氏的一个订单零头都比不上。
所以绑匪绑架他们自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一个人——他刚失踪一个月的母亲。
既然失踪,秦家又怎么交得出来人?
绑匪一口咬定秦家是故意不放人,但双方对峙多日仍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耗不下去了,但又不愿意痛痛快快的放人,所以想了一个最损的法子:只放一个,带走另一个。
至于谁留谁走,两兄弟自己决定。
七岁的秦仞还是个小哭包,比弟弟胆小多了,当时亲朋好友常开玩笑说他应该当弟弟才对。
“带走”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爸爸和爷爷,秦仞不能想象,他不住的摇头表达自己的抗拒。
弟弟一拍胸脯,“让我哥哥先走!”
秦仞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再度相见,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面。
此后,秦父铆足了劲发展秦氏挣钱,每年出动大量人力财力寻找失踪的妻子和小儿子,但从没收到过音讯。
这事成了秦仞的一根心头刺。
因为他是哥哥,他本应该有担当,应该把弟弟护在身后!可他却可耻的、软弱的退到弟弟身后!
这块心病在姚仪血案发生当天、知道凶手身份之后,骤然到达顶峰。
他不可想象,当初那样聪慧伶俐有礼的弟弟到底遭受过什么,才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而且,他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