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心中愈发郁结。
    因为男人的个子比她要高，所以林康岁只能仰起头。长长的黑色浓密睫毛就像是拉扯着上眼皮，把她的眼睛拉得要比往常大许多。
    带着愠怒的情绪似乎连眼珠都要比以往更黑一些。
    在男人的视角里，女孩就睁着那双毫无威慑力的眼睛，就像是只被惹得炸毛了的小猫咪。
    他这样正想着，林康岁突然出声：“陆宸渊你不是人。”
    语速很快。
    甚至连语调都很平。
    这话里听不出生气的情绪。事实上，林康岁就是个怂包。她也就敢私底下骂骂他，真要站在他面前，就算再怎么对他有意见，也只能说些好听的话。
    霍城泽在的时候还好些。霍城泽不在，林康岁简直不敢跟这个人站一排。
    毕竟这人她惹不起。
    然而那种怒气却不是能够轻易消失的，于是就连陆宸渊都能感觉出来，这丫头的心里估计早就把自己骂了千八百回了。
    他看着林康岁又把嘴巴撅了起来。
    却看不见嘴唇。
    只能看见一些从嘴唇延伸出去的细小褶皱。于是整个鼻唇沟中间的地方都凸了起来。
    陆宸渊抱着臂站在一旁。
    啧，不像猫咪了。
    像小狗。
    他顺着女孩话里的意思：“嗯，我不是人。”
    ？？？？？
    林康岁愣住。
    哪有人这么接话的？
    “你凭什么改我剧本？”
    “你经纪人没跟你说吗？”男人理所当然，“你的戏份又少，还没什么重要性，却在故事发展的每个阶段都出现过，太过于突兀，所以我就跟导演说，正好，导演也同意我的看法。”
    末了，男人顿了顿：“我以为你经纪人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
    “我的戏份突兀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男人把抱着的双臂放下，态度莫名其妙认真了起来，“我是这部电视剧的主演。我今年刚评了影帝，转眼就接了一部电视剧。掉咖不说，若是因为你一个人的设定导致剧本出了瑕疵，到时候那些人怎么说我？”
    林康岁没说话。
    虽然，这个男的用的理由也算是说得过去，但是林康岁还是觉得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她之前明确和陆宸渊说过，她之所以一直不接主角，甚至连戏份重的配角都不接，就是因为她又懒又没追求，还怕自己真火了以后各种各样的麻烦，所以一直以来就是挣的钱够花就行。
    她跟他说了好多遍。
    甚至连霍城泽都能来当个证人。
    结果转眼，这个人就仅仅是因为她戏份少，就把她提到了叁番。
    ……
    再说了，她本来的角色的地位就是炮灰的炮灰。角色的主子是剧里一直被女主角踩在脚下的窝囊女配，她又演的是这个女配的丫鬟。
    这有什么可突兀的？
    林康岁动了动嘴唇。低着头，没说话。
    不能想。
    一想就觉得，好委屈。
    “你就是故意的。”话里其实已经带了哭腔，只是因为她一向伪装得好，面上压根看不出来。以至于最后一个字都吞掉了，男人还是没意识到她情感上的变化。
    陆宸渊甚至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很是无奈：“林康岁，你不能无理取闹啊。”
    他想了想，拿出自己得影帝的演技，看着眼前的女孩：“我都已经给你解释得很明白了。再说，改剧本是需要多方同意的。不是我说改就能改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林康岁更委屈了。
    别人不知道陆宸渊，她一个跟大老板同吃同住的“内部”员工，能不知道陆宸渊的身份吗？
    什么多方同意。什么公司高层。什么制片监制。
    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左右。
    在她面前扯这个，真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林康岁不过就是个小演员，为什么要受影帝的窝囊气啊？
    气氛有一瞬的沉默。
    男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的一句回应，刚想着她是不是被自己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态度给吓到了，正要张口补救些什么。
    结果一低头，蓦地发现，刚才还怒气冲冲，整个人就像是来讨债的泼辣小公主，如今一侧的脸颊上竟是有一道水痕闪过。
    男人顿时收了笑。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逗过火了，于是试图补救。
    脸上甚至晃过一瞬的无措。
    他想伸手扶着女孩的下巴，可碍于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围观，仅仅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喂……”
    声音还没落地，低着头的小姑娘小声开了口：“陆宸渊……”
    “……嗯。”
    “……你欺负我。”
    这声音委委屈屈，全然没了刚才来讨伐的气势。
    男人心里一揪，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良久，他叹了口气。
    陆宸渊往后退了半步。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围观的众人，伸手拽过女孩的胳膊，一把将这姑娘拉到了自己身后。
    众人正要伸头看个究竟，门“啪”一声，便只留下个门板。
    原先两个人消失不见，甚至连声音都给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