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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着将丛宁靠着他肩膀的脑袋推开,再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沉着一张脸,大步离开。
丛宁受到冷待,最初几日还会试着主动找他搭话,没几日,见罗赛态度依旧,她便不来找他了。
她一向和图安更为交好,很快便转移阵地,空余时间都去找图安玩。图安不在,她便去后院照顾党梵买回来的那些小动物。
她脑子一向不行,体力却还勉强过关,铲屎、清扫马房、喂养、打理动物皮毛等劳动她都做的不亦乐乎,个头不高却还敢独自一人给马修马蹄、钉马掌。
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去。
但罗赛从格林A区回来后,他父亲加在他身上的训练课程日益增多,他压力倍增。加上一直以来,他都被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培养,不像丛宁那般可以肆意玩闹、有大把的时间荒废。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纠结这事,因此,等气消的差不多后,在他带有目的的推进下,他和丛宁的关系开始缓和。
他们两人都各自‘遗忘’了这件事。
直到某天深夜,罗赛一时兴起半夜摸到丛宁床头,在迷蒙的夜色中听到她在梦中嘤嘤哭泣,不断地呢喃着叶晨的名字。
她在梦里仍旧记挂着那个男人。
至此之后,罗赛开始主动调查叶晨,寻找他的踪迹。而他之所以带丛宁去黑堡城,也是因为他得知叶晨长期在黑堡城活动的消息。
这件事,罗赛从未正面与丛宁谈过。
他一直觉得丛宁将她对那个男人的思念和感情隐藏的很好。如今,方才有了不同的看法。
——当年,她在梦中的那几句深情呢喃或许只是偶然。
丛宁确实‘忘记’了叶晨。不认识、不记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何谈有所思念和感情。
而且,即便丛宁仍旧记得他,也应当会像叶晨说的那般,叫他...爸爸?
“他好像快四十了,”罗赛一边开车,一边意味不明地说:“从年纪看,他确实可以当你爸爸。”
“......”丛宁:“四十很老吗?”
“不老。”
“我也觉得不老。他看着还很年轻,大概三十几岁的模样,长的也很好看。”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丛宁一脸疑惑地看向罗赛。
这次,罗赛很直接,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受?有没有心痛...或者是不舍——”
“没有。”丛宁很快否认:“现在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说罢,她沉默了下来,脸色隐隐有些复杂,但最终,却也仍是选择相信罗赛:
“失忆或是记忆错乱的病例并不少见。比如我,我对自己十一岁之前的生活没有任何印象,好像那之前的人生一片空白。十一岁之后,我就到了你家。”
“而叶晨说,我之前有叫过他爸爸。这表明,我和他的交集只会在我十一岁之前。“
“罗赛,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三年前他来找我时,我已经不记得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那么强烈地黏着他?”
“我没有骗你。”罗赛说。
“我知道。”丛宁说:“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感情是不会完全分开、单独存在的。三年前,我对叶晨的感情浓烈到促使我想要跟着他离开。那只能说明,至少在那时,我还残存着与他有关的记忆。”
丛宁侧头去看罗赛,伸手点了点自己脑袋,又缓缓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罗赛,我觉得我可能生病了。”
罗赛一边开车,一边分出稍许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
丛宁对上他的视线,立刻诚恳道:“我觉得,我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心出了问题。”
她目光水润,因为自我怀疑,眉头微蹙,一脸幽怨。偏又在这时目光直直地盯着罗赛,就像是要他给出一个确定性建议。总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罗赛眸光微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一脸沉稳地开车。
过了会,在整个车厢都被丛宁周身散发出的颓丧气息笼罩时,他开口道:“明天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带你去找他。”
“找谁?”
“叶晨。他最近几年都在芙和区活动,已经在那里建立了稳定的社会关系,不会轻易离开。而如果他还在怀特城没走,那要找到他就更容易。”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看脑科医生?”丛宁打趣道。
而对于罗赛的建议,她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只神色复杂道:“罗赛,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党梵阿姨认识叶晨?”
罗赛目光微变。
丛宁便把那日在机房内,党梵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
紧接着,她分析道:“罗赛,叶晨和党梵阿姨有过接触,而且看她话里的意思,他们有接触很大原因是因为我。”
她暗暗瞥了罗赛一眼,语气古怪道:“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妓.女的孩子。”
丛宁所谓的脑子不行其实只是针对学习而言,人却是十分精明的:
“如果党梵阿姨的重点只有我爸爸一人,那她会说‘如果你真是柏安的孩子,那你就不可能是普通人’。但她没有。她说的是——’果你真的是柏安和...她的孩子’。”
她说着突地转头看向罗赛,目光灼灼,眉眼间有着普通人中奖后极力压制却一眼便能瞧出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