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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赛撇清道:“睡觉的时候我们都穿着衣服,你不要多想。”
丛宁知道罗赛不会在她睡着时占她便宜。再说,从睁开眼就开始盯着别人后背胡思乱想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好意思再就这一点针对罗赛,加上身体还有点不舒服,听完这话后便又躺了回去,顺便还把被子朝上提了提。
罗赛倒了一杯开水放在靠近丛宁那一侧的床头柜上,这才转身去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丛宁闭着眼睛,在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想到了昨天的那个梦。
或许是误食安眠药的缘故,她现在有点恶心想吐,头脑也残留着稍许昏沉。但奇怪的是,她却清晰的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在无望之地,年轻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矮凳上,一边给小丛宁扎小辫,一边问她待会想吃什么。
傍晚,男人抱臂靠在枯死的树干上,见她出现,十分自然地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她的书包。
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扎小辫、剪指甲,日复一日,男人重复着这些简单乏味的家务活。
直到六年后,在雾气弥漫的黑夜,他一边奔跑,一边喘着粗气地对丛宁说:“去芙和区,把柏安骨灰交给他妹妹。”
但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离开那个满地黄金但却设施落后的地方,他却准备丢下丛宁。
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小丛宁恰好在高烧后忘记了一切人和事,他在这种情况下抛弃她,心里负担会少一点。还是,就像他对柏雪说的那样,是因为她的年纪......
“如果她年纪小点,三、四岁或者五、六岁,我都放心给她找户好人家正式领养她。但她十一岁,已经错过了和成年人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期。我怕到时候,她的新家人对她这个半路收养来的女儿不上心。”
“要是她年纪再大点也好。不用多,就大个两、三岁,这样仍旧由我带她。到时候,我把她往住宿学校一扔,多少也能放心。”
但丛宁十一岁,不尴不尬的年纪,正是需要家人养育、教导、陪伴的关键期。
病床上,丛宁将被子朝上一提,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的脸。
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眼角滑落。
黑暗中,丛宁似乎又回到了那间设施陈旧的旅馆房间,听到叶晨自嘲般说——“柏雪,为了养这孩子,我连饭都学会做了。”
你既然连饭都学会做了,那为什么不能再多点耐心。再养个两年、三年,等到她十三、四岁,你就可以把她丢去住宿学校,不用再日日守着她。
为什么不多点耐心?为什么要这么痛快就丢下她?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远远看了她一次?!
为什么!
罗赛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时,听到了丛宁压抑的哭泣声。
是从前方被子里传来的,声音模糊微弱,但持续不断,不难想象那人该是多么伤心。
罗赛眉心一拧,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神情严肃地在床前站定。
片刻后,他没有犹豫,直接将蒙着丛宁脸的被子扒拉了下来。
“你哭什么?”
丛宁泪意模糊地盯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罗赛,被罗赛这么一问,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罗赛,我、我做了一个梦。”她声音哽咽。
罗赛立刻问:“...什么梦?”
丛宁用胳膊挡住眼睛,片刻后,有点生气地说:“不是梦。”
梦境是虚幻的,但记忆不是。
如今,丛宁残缺的那部分记忆,在梦境的引导下被动填上了有关叶晨的那一部分。
她记起了叶晨。叶晨没有骗她,他确实是她爸爸,是养育了她整整六年的家人。
但她并不感到开心。
这一刻,在意识清晰、朝阳倾洒的夏日清晨,她只感到一种真切的、被抛弃的绝望感。
“你做了什么梦?”
罗赛再次问道,语气温柔了几分。
同时,他用手背去触碰丛宁的额头,似乎想要查看她的体温是否正常。
察觉到罗赛手背微凉的温度,丛宁却立刻回想起——在八年前,当她从无望之地出来后发了一场高烧,那时......叶晨也是这样用手背来摸她的额头。
于是,在察觉那只手即将离开后,丛宁一脸惊恐地伸手抓住了它。
其实,昨天在被罗赛打横抱出艾琳病房时,丛宁有短暂的清晰。
她记得那个怀抱。很温暖、也很...安全。
她很眷念罗赛的怀抱。这让她短暂的想到叶晨,想到那个...还没有抛弃她、对她百依百顺的叶晨。
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罗赛也会像后来的叶晨那样在深思熟虑后决然地抛弃她吗?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一刻,在摒除掉罗赛一如既往的坏脾气、言行间的强势,以及他在某些事上对她不够尊重外,丛宁回想起的,还有他对她的好。
对她好的人其实一直不多。
丛宁抽抽搭搭地哭着,将头靠在罗赛宽大、温热的掌心。片刻后,像小猫般,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仿佛在无声挽留着什么。
罗赛在触碰到年轻女生细腻微凉的肌肤后,身体一僵,目光倏地沉了下来。片刻后,他十分突然但又极其坚决地将手抽了出来。
他垂眸盯视她,仔细看她的表情。脸色...有点难看。
“丛宁,你是不是忘了你上周刚拒绝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