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双红眸慢慢闭上，不远处已经被卸了两条胳膊却依然顽强攻击的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一般，而后缓缓倒在地上。
    秦闲看着少年倒下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住他，却被旁边的聂如风瞪了一眼，只能讪讪地收回手臂，任由状态十分凄惨的少年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黎宁却没有放下心，思索着自己遗漏掉的细节。以前在地球上的人类基地，教导他们的队长传授的技巧就是，普通丧尸的致命弱点首先是大脑，其次是脊柱。对付更高等级的丧尸，比如丧尸王的等级，是将他们的心脏摧毁。
    现在她却产生了许多怀疑，如果仅仅是做这些就可以，丧尸王不可能还会复活。
    一直安静趴在肩膀上的小熊猫忽然动了动，就连刚才动作激烈的打斗下，小熊猫都很稳地趴在她肩膀上丝毫不受影响。
    小熊猫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像以往一样，软软地蹭了蹭她的侧脸，黎宁感受到了什么，心底里弥漫上一股莫名的恐慌，连忙将它轻轻托在手心，隐在黑色毛发间的瞳仁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有了特殊的灵魂一般掺杂了许多情绪。
    只见小熊猫巴掌大的身形好似被巨大的光影所笼罩明明灭灭，陷入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下一秒，黑白的虚影在半空中蓦然变幻，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躺倒在地上的男人笼罩，本来已经失去气息的男人忽然剧烈地颤抖，青筋暴起，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下浮现起一个个异常的红色凸起，仿佛一颗四处逃窜的瘤子。
    随着黑白光影的慢慢收拢，被圈禁其中无法逃脱的男人口中流出大口大口地鲜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混杂在鲜血中流出来。暴露在众人目光中后，它定了一瞬，而后飞快地朝着外面跑去。
    却忘记了那笼罩在外的黑白光罩，全力冲击下在光罩上冲撞出形状后又被弹了回去。
    黑白光罩丝毫不给它逃窜的机会，在它身形显露之后就立即收缩。
    “啊啊”尖锐的嚎叫声从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上响起，仿佛能够穿透人的耳膜，“放开我。”
    黎宁目光在这一幕上停留了一瞬间后就收了回来，全部思绪都被掌心精神愈发萎靡的小熊猫牵动着，她心底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在黑白光影好似对这团不明物质具有极大的攻击力，耳边尖利的叫喊声逐渐减小，在众人目光中，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仿佛被净化一般，血色渐渐褪去，逐渐转变为一团乳白色的物质，随后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最后变为一滩水，彻底失去最后一丝生息。
    而那尖厉声音最后一丝嚎叫的余音仿佛还盘旋在耳边，是熟悉而陌生的褚斯玉的声音，是他还没有变为丧尸之前的清朗声音，可是此刻却掺杂了莫大的怨毒与凄惨。
    “黎宁，你永远欠我的。”
    身旁站着的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此时格外沉默的黎宁，聂如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黎宁注意到他们面上的关切，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我没事。”
    他们之间的所有情谊早就在当初褚斯玉将她推进丧尸堆时就已经结束，如果当时不是她反应及时，也许变成丧尸的就是她了，他又凭什么在死之前还要自己心怀愧疚呢？
    黎宁的心境丝毫没有受这句话影响，目光又聚焦在此刻十分虚弱的小熊猫身上。
    一旁几人这才发现，在那道声音消失后，那黑白光影就又回到了小熊猫身上，只是这并不能阻止小熊猫的身体愈发暗淡。
    好似感受到它的想法，黎宁抬起手臂，小熊猫艰难地趴回自己以往最喜欢的肩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蹭了蹭她的脸颊，毛茸茸的感觉依旧是那么温软。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它的身影慢慢淡化，而后化为一颗淡蓝色的光珠，缓缓落到黎宁的手心。
    黎宁闭了闭眼，眼眶和心底的酸涩感不断蔓延，脑海里似乎还在回响着刚才那道陌生的童音，声音稚嫩中却仿佛掺杂了无数的沧桑：
    “黎宁，这颗光珠可以和程宿的身体融合。”
    “作为地球意志孕育出的生命体，我的使命结束了。”
    “其实，我也想叫你黎宁姐姐的，可是我太笨了一直学不会说话，而且按照地球的年龄来算我好像比你大好多。”
    黎宁在脑海里无数次尝试，却依旧无法回应那道逐渐沮丧的声音。
    最后，它强打起精神，声音略显欢快地和她道别：
    “黎宁姐姐，我要走了，不知道再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再见啦。”
    与此同时，她察觉到自己识海深处早已黯淡无光的那枚晶核也随之消散，彻底消失，远在地球的无数身影也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
    再次睁开眼时，她感觉眼前的人影都仿佛模糊了许多，而在那群模糊的身影中，她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温暖的怀抱将她笼罩，安抚了此刻内心的所有彷徨与不舍，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衣角，眼眶里氤氲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她声音颤抖：“它走了。”
    程宿沉沉的目光落在那颗还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光珠上，安抚道：“一切都会变好的。”
    黎宁不知道的是，在小熊猫消失前，那道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同样响起，只是对比起来成熟了许多：“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结束，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