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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的时候,她亲生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改嫁,那个男人,叫胡海。
一开始她和母亲的生活还算不错,一家人过的很和谐温暖,后来一切就变了。
“我那个继父,他染上了赌,把家里都赌光了,然后他开始对着我,还有我妈发脾气。”
那是一段她童年一生的噩梦,从风雨交加的夜晚起,他们的屋子里再也没有过欢声笑语,只有母亲撕裂的尖叫,和一声声污秽的辱骂。
林澄那个时候还很小,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挡在妈妈的面前,下场就是一起被打。
那些日子,她记不清都是怎么被打的了。
“有的时候是在吃饭的时候,我妈饭烧的晚了,他就会生气,把一杯滚烫的水倒在我和我妈的身上,又或者是,拿旁边的椅子,用脚踢就开始往我和我妈身上打……特别特别多,多的我数不清。”
她说起那段过去,眼神是空洞的,她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李清洲抱着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很多年,林红霞会抱着她,在深夜里嗷嚎,她只能对女儿说对不起,对家暴的丈夫说对不起,她跪下来给男人磕头,哭着哀求他,也换不来半点怜悯。
整夜整晚的,她们母女俩都睡不好,辱骂声挨打声哭声充斥着一整条小巷子,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
“那个时候我太小了,那个年代没人知道家暴这个词,所有人都觉得丈夫教训孩子和妻子就是应该的。
我妈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跳楼自杀死的。
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没有妈妈了。”她握着李清洲的手,力气越来越紧,谁也不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的。
深夜的雨声,盖不过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林红霞去世那天,她似乎流光了全部的眼泪,再以后的那么多年,她也过的难,但她很少再会哭了。
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再那么撕心裂肺了。
“你知道吗,我妈很早以前就和我说,长大吧快长大吧孩子,长大了就好了,考上大学就好了。
于是我考上了城大啊,可她没有机会看到了,我以为我能像我妈说的那样好好生活了,可是真的只是我以为而已。”
她想起那段谣言,那段在城大的日子,她握着李清洲的手,力气越来越紧。
林澄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张恶心的嘴脸,潦倒疯了的男人,一次一次在城大打闹。
谁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退学,不惜撒泼打滚。
“他最后一次来,是来威胁我的。”
她十七岁的时候,林红霞的骨灰盒是没有入坟的,胡海死说没有钱,花不起那个钱。村里的人来了很多次,都被他轰了出去。
后来也就不管他这个无赖了。
那些在生活黑暗犄角旮旯里的人,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她那个时候没有经济能力,到二十岁上大学,可以赚钱了再提到这件事情。
“林澄啊,你总不希望到时候爸爸还不起钱,那群人是要来家里闹的啊,你妈妈的骨灰盒还在家里,你知道的啊。”
那看似好心提醒的话语,她却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二十岁,她什么办法都没有,被他威胁到退学。
“我那时候根本就没办法了,只好答应。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污蔑偷了钱,我没干那种事情,我就算再没钱,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就是她的问题,因为她有那样的一个父亲,手脚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谣言四起,那些没有动手的攻击,却根根刺骨。
那年林澄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开始新的生活了,结果她那些来之不易的,拼了命考上的大学,都被人一一推到。
她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但还是被胡海威胁着还债,她崩溃,那个时候她多想去死啊,可是她不行。
“我是真的想到要去死了,可是就算死之前,我也要让我妈入土为安啊。”她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那是她这一辈子最后的亲人,她没法抛下不管。
被退学后,她没有学历,也没有认识的人,只好去酒吧一瓶一瓶的买酒,不要命的喝酒,那些好酒量,也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是不是没听过那么惨的事情?我啊这一辈子,就是这样的烂,活的烂,抵抗不过,也就随了去了。”她从不觉得认命是个好词,但让人绝望的,往往就是这样。
你拼尽全力了,但依旧还是这么烂的生活。
那些混迹在酒吧常年的人,未必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也许也有人和林澄一样,在黑暗的角落里,渴望着爱与被爱。他们都生活的不容易,过的像是过街老鼠,看着光鲜亮丽。
心上的疤,或许一辈子都修复不好。
李清洲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无法开口说那些安慰的话,他就紧紧的抱住她,怀里的人在颤抖,她被这个拥抱惹得泪腺失衡,哭的泣不成声。
“姐姐,辛苦了。”
在南城的另一边,仍有人在赌博,在不知悔改。
“胡海,你他妈欠老子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你女儿是不是不管你了啊?”
高利贷,有规矩还不了钱就动手,那个被刀子抵着的男人,邋遢的头发遮住了脸,他惊恐的发抖,跪在地上恳求着:“没有没有,我女儿会给钱的,你们等等你们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