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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掉衣裳,从头到脚沉入水底躺平,眼前反复闪过林宗易的面孔,我知道他落了一滴泪,在他质问我怎么忍心捅他一刀的一刻,他舔去的不是雨水,是滚烫的那一滴泪。
我和林宗易之间,就像一个巨大的圆盘,向左向右皆是错,没有正确的出口。
热烈过也怨恨过,他动过一分情,我真心依赖过,可再如何纠缠下去,错的终究是错的。
我捂住心口,他冒雨离去的背影,他的每句话,此时在我脑海回荡,隐约生出一丝钝痛。
我只是不愿再捅他第二刀。
我清洗到一半,冯斯乾推开门,他穿着崭新的棉质衬衫和长裤,一身清清冷冷的雪白,颀长的轮廓在更为浓郁的白雾深处,显得英气逼人。
他松了松领口,“需要我吗。”
我指着搭在浴架的藻花,他一言不发靠近,略微俯下身,柔软的藻花细细摩挲我颈侧,他指腹沾满尼古丁的味道,野性厚重,夹杂一缕檀木和晚香玉,像没有解药的毒,我贪婪闻它,着迷上瘾。
正对浴缸的大理石墙壁上,镶嵌了一面镜子,冯斯乾从镜中凝望我。
我长发披散,面部点缀着纯净的水珠,肌肤每一寸散发出莹亮妩媚的光泽。
如此不禁风浪,娇弱温柔,像一朵清丽的白玉兰,收敛了勾魂摄魄的风情,那样不堪一击,惹人怜爱。
冯斯乾搓磨干净,将藻花泡进水里,一池透明的水覆着一具舒展的身体,我手臂虚浮在水面,他拢住长发捋过我头顶,露出苍白的面容,“还冷吗。”
我仍旧呆滞,始终没有缓过劲,“冷。”
他食指抚摸我水淋淋的眉眼,向下滑落,划过圆润的肩头与削瘦的脊骨,不带半点欲,却胜似任何欲。
他摘下浴巾裹住我,抱出浴缸。
我们回卧室的同时,保姆端着一碗粥进门,“先生,韩小姐饿了吧。”
冯斯乾看了我一眼,接过粥碗,耐着性子挑出粥内的栗仁和花生,“她不吃这些,下次不要放。”
他舀了一勺喂到我嘴边,没什么滋味,我勉强吃了半碗,没胃口再吃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取暖。
何江挂断一通电话,从门外进来,“林宗易凌晨1点12分出现在滨城港,似乎要去云城。”
我悄无声息睁开眼,视线被一片晦暗遮住。
冯斯乾撂下碗,“没堵住吗。”
“堵住了,不过被一伙特别厉害的保镖截胡了,对方包下一艘货轮,咱们的人措手不及。”
冯斯乾从床边起身,走向窗台,“愿意冒险拉他一把,无非出于利益和私情。”
何江说,“身手相当过硬,把我们的保镖全干趴下了,像专业训练过的打手。”
冯斯乾倒了一杯红酒,转动着高脚托,“看来,他背景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何江说,“白喆联系您去橡山,可保镖传话,那伙人只接走林宗易,并没发现白喆。”
冯斯乾看向何江,许久他喝了一口酒,神情高深莫测,“对方派出两拨手下,一拨掩护林宗易,一拨绑了白喆。”
何江眼神瞟向我,“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只有韩小姐心知肚明了。”
冯斯乾面无表情放下杯子,“你出去。”
何江退下,冯斯乾走回床头,他伫立了片刻,掀开盖在我头上的被子。
我没来得及闭上眼,恰好与他四目相视,冯斯乾脸色平静深沉。
“韩卿,放虎归山的后果你明白吗。我算计了他一局,在这一局中,我砍断他最致命的根,他因此丧失了一切。一旦后面反扑,谁也猜不出他会怎样报复。”
我不由自主握拳。
冯斯乾没有强行逼迫我,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我朝他背后说,“郑寅真的是自己摔死的,和林宗易无关。尸检结果你也不信吗?”
他顿时驻足,回头望着我,“他投奔了什么人,你了解吗。”
这么紧急出动,而且在风口浪尖上,能耐不是一般大,势力网不是一般广。
绝对是蟒叔,白喆当时也劝林宗易求他出面,说不准能平息这次灾难。
如果我吐出这个人,周德元这边死咬不放,蟒叔很可能嫌应付太麻烦,撤手不管了。
我摇头,“我不了解,他一直防备我给你通风报信,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怎么会告诉我。”
冯斯乾不声不响,洞悉着我的真假,他审视我良久,没再多问,吩咐走廊上等候的保姆,“照顾韩小姐。”
保姆问,“您不休息吗,有应酬?”
冯斯乾揉了揉太阳穴,“忙公务,有事找我。”他说完便迈入隔壁书房。
保姆虚掩住卧室门,坐在沙发上守着。
我翻了个身,背对大门,眺望窗外的雨。
转天早晨我要离开,正好撞上保姆买菜回来,她问我是出门吗,我没理会,径直越过她,她追上,“韩小姐,中午吃酱鸭,先生说您爱吃鸭子。”
压根谈不上爱吃,是我去年刚接近冯斯乾的时候胡说八道的,为了得逞,当然要字字暧昧,暗藏深意。
我说,“让他自己吃吧。”
保姆拦住我,“您不留下吃午餐吗?”
我甩开她手,她扔了菜筐,使劲拖住我,“先生!韩小姐要走。”
我推搡她,奈何没她的力气大,一时脱不开身,冯斯乾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站在楼梯口,“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