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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拨保镖挡在仇蟒身前,他拦住,“退下。”
随即弯腰捡起那支勃朗宁,在手心掂了掂,“几发。”
“只一发。”
话音未落,仇蟒抬手,直指林宗易眉心,枪口一弹,没子弹。
几十名警力在另外两艘货轮上和仇蟒的手下打得难分难舍,无暇顾及这边,林宗易同仇蟒开始轮流试枪,林宗易发射第二枪,也是空的。
第三发,仍旧是空的。
仇蟒有些慌神,他以为第四发林宗易会得逞,结果同样没出壳。
林宗易手摸向西裤,“蟒叔,等死的滋味,刺激吗?”
仇蟒恍然大悟,林宗易是打着老规矩的幌子,支开保镖单独搞他,他大惊失色,“华子,你敢算计我!”
林宗易面露狠意,从腰间拔出一柄卧底专用的64式,瞄准仇蟒,“你不死,我如何甘心死呢。”
保镖打开防弹伞,护卫仇蟒逃离,弹头压根击不穿伞檐,林宗易先打伤了保镖,直到仇蟒落单,他一击制敌,顶住仇蟒的额头,余下的保镖顿时在数米外止步,用猎枪也对准了林宗易。
林宗易无视他们,笑着打量仇蟒,“蟒叔,你早有准备了结我,我正好也预料到你的居心。”
仇蟒表情阴恻恻,“不是我要你的命,就是你要我的命,华子,我们只能活一个,对吗。”
“不。”林宗易轻描淡写,“是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仇蟒分散了林宗易的警惕,使出阴招,他袖口的折叠匕首寒光一闪,刀尖刺入林宗易肩膀,力道之大,锐利的刀锋卷了刃,活生生切断森森白骨。
仇蟒咬着牙,手背青筋暴起,“你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激起了林宗易的野性,他钳住仇蟒,反手一掀,连同那柄刀,剐着皮肉血溅半尺,像水柱冲天,强大的惯性令他身躯直挺挺后仰,仇蟒先落水,巨浪顷刻覆盖了他头顶,林宗易在下一秒也摔进海浪之中。
我目睹这一幕,他没有呼救,没有挣扎,像失去了所有知觉和意志。
我声嘶力竭,“林宗易!”
翻腾的云海吞噬了这个狂浪的男人,他浮出,强撑着望向我,又沉没,继而又浮出,一次比一次渺茫,他那么遥远,慢慢模糊成一个虚无的黑点。
我发了疯似的推开振子,飞奔向那艘货轮,试图打捞林宗易,可大海一望无际,水花翻滚,他身影刹那淹没在激荡的漩涡里。
我跪倒在甲板,上半身沉入海里,水源源不断灌入我口鼻,我不肯放弃,继续最大限度往下沉。
多沉一厘,拉起林宗易的机会便多一分。
我恍惚中,甲板传来迫切的脚步声,匆匆抵达的冯斯乾一把揽住我腰肢,我被他从水下带起,扣在怀里,“韩卿,你冷静!”
我抓住他手臂,抽搐着哀求他,“斯乾,你救救他,你身手这么敏捷,你能下海救他的!”
他看着我,“现在是汛期,你知道海水有多急吗。”
冯斯乾的眉眼陷入黑暗深处,辨不出喜怒,“谁下去都可能没命。”
我不死心,眼眶全是泪,“那次王晴娜将我关在水箱里,你都能救。”
“我凭什么赌上性命救林宗易。”他打断我,指腹捏住我下巴,“你让我救他,韩卿,你要我为他陪葬是吗?”
也许是凉,也许是恐惧,我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他扯住我,丢向海面,一波高过一波的涨潮从海中央蔓延奔腾,直至漫过我脑袋,“看清楚了吗?”
我呛了口水,难耐咳嗽着。
“江浦码头比江城港的水更深,人搅进去,大概率尸骨无存。”他伏在我后背,炙热的胸膛挨着我,“林宗易这三十九年,他的生意,他的手段,他有今天的下场是自取灭亡,你怜悯他,但他怜悯过那些在他场子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人吗?”
冯斯乾掐住我脖子,迫使我抬起头,“你求我冒险,不担心我葬身海底吗。”
我神情呆滞,不停啜泣着,“斯乾,我担心,可他受伤了,你有力气求生,你可以上岸。”
我嘶哑尖叫,“林宗易却不能了!”
“那又怎样,韩卿。”他唇贴在我脸上,一开一阖,“我不是神,我也是一副血肉之躯,也会寒心,会割舍掉始终不愿意安分属于我的女人,无论我多么舍不得她,记住,别把这段感情推向不可挽回的绝路。”
打斗声还在持续,空气中有烧焦的弹壳味,有泄露的机油,冯斯乾在烟尘里拥着我,海水四起,溅湿我和他的头发,像是一张斑驳空洞的网,我的矛盾,不舍,哀怨,一切女人对男人的无助和情感,它们疯狂漏掉,暴露在冯斯乾眼中,他在此时还给我的谜底,是一张更为沉默的面孔。
我感受到他在发力,那种极端的,愤怒的,最终又无可奈何的力量,一点点松垮,归于平静。
我脸色惨白,“可是他没法活了,斯乾。”
他语气阴沉,面容亦是冷漠,“他也不该存活。”
我眼里仅剩的一丝光亮骤然熄灭。
冯斯乾抱起我迈下甲板,我哭喊着回过头,眺望深不见底的海域,席卷的风浪之上,涌动着墨色的云雾,倾覆这座码头。
“林宗易!”
我绝望的一声飘忽坠入大海,又一个水浪砸落,连半点回响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