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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一直到她准备上床睡觉都没再理她。
江停云特意查看了一番门窗,确认都锁好后才回到床上。再一转身,却看到谢寻已经坐在桌子旁的圆凳上,正拿着一只杯子给自己倒茶喝。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穿着黑色箭袖,越发显得眉目疏朗,潇洒俊逸。
她咬住舌尖把惊叫吞回肚子里,不想在谢寻面前显得一惊一乍的。但对于谢寻这般不请自来,她感到非常恼火,此时故意冷笑着戳他痛脚:“嬷嬷这么晚了不休息,来我房间里做什么?”
谢寻不理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半天茶,才放下茶杯道:“我看小姐一会儿看看窗户,一会儿摸摸门闩,还以为是担心我进不来呢。看来是臣下自作多情了。”
江停云被他的大言不惭噎住了,过了半晌才气势全无地说道:“嬷嬷下次来,敲门就可以了。不请自来,可非君子所为。”
“老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嬷嬷,”谢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怎么会是君子呢。”
不待江停云再接话,他已神色一正,转开了话题:“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离开陵郡后,韩承业被韩郡守请了家法,没有三个月下不了床,如今还被禁足在家。至少半年内,你不必担心他再为非作歹了。”
江停云果然被吸引了注意,闻言思索片刻,说道:“看来韩郡守对刘肃还是有所忌惮。”
谢寻点点头又摇摇头:“韩郡守是忠臣,又是能吏。陵郡再怎么富饶,赋税能抵上江南富庶之郡,韩郡守可是花了大心血在里面的。如今前线军费吃紧,他就成了永兴皇帝的得力干将,有流言说他就要升任楚州州牧,在这个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然不想得罪刘肃。”
江停云听他多次提起北歧对北边用兵,不由纳罕。她的历史虽然不好,却也记得当初书上写过汉朝初立时,皇帝“无为而治”,与民休息。
怎么这北歧永兴帝既不赶紧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又不赶紧扫清江楚叛党,拔除扎在帝国之内的钉子,反而对着北方用起兵来。
她就这个疑问谦虚地向谢寻请教,谢寻冷笑一声,抱起胳膊道:“漠北的蒙古骑兵悍勇,连大楚都无法完全控制蒙古,多数时间只能与他们打个有来有回。刘璟好大喜功,想做千古一帝,做前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自然要穷兵黩武,一统天下。”
江停云点点头:“所以说在永兴帝心里,蒙古是心腹大患,滇州是癣疥之疾。”
不知为何,虽然谢寻给她的感觉明明和刘肃一样危险,但她就是一点也不害怕谢寻。
谢寻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当年大楚的开国皇帝便是从滇州发家,滇州对大楚最是忠诚,又易守难攻,北歧军队不耐毒瘴,况且对上的是用兵如神的耿将军。”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温柔:“况且有了公主,滇州士气更振。臣下实是盼着公主能早日归家,滇州的百姓才算是头顶有天了。”
江停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责任实是重大,她有些承担不起啊。只是眼下她想要逃离刘肃,唯有依靠谢寻。他曾经说过,耿将军当年希望能带公主去滇州,培养她承担起复国的重任。只希望十六年过去,耿将军还初心未改。
她耸肩回道:“我也非常期待。”
谢寻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留下一句“早些睡吧”,一眨眼便消失在空气中。
……
队伍逐渐靠近京城,刘肃越发焦躁,每日都要亲自来询问江停云的身体情况。
江停云让他催逼地也着急起来,白日里也不再读谢寻给她找来的史书,待在马车上逐一翻看从江家带来的书籍画卷。
谢寻脑子快、眼神好,对楚国和江家又多有了解,能认出许多江停云和醉冬并不识得的图案。江停云和醉冬的线索搜寻在他加入之后,进度一日千里。
然而她们找了许久,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日江停云随手抽出一幅卷轴,展开去看,却是一幅字——行书写就的劝学篇。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字写得平平,主人却是很爱惜,装裱得非常精致。
醉冬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喜道:“小姐,是劝学篇。”
江停云朝她投去个疑问的眼神,醉冬解释道:“这是小姐第一次背出论语的时候,老爷写来送给小姐的。小姐当时很喜欢,还在书房挂了好几年呢。”
江停云听了,去看篇末的题款,果然瞧见“赠爱女,永兴六年二月”的字样。永兴六年,该是原身六岁的时候。六岁就能通背论语,可见天赋亦是颇为出众。
她正要把卷轴收起来,却忽然发现这幅字的题款在卷起来时显得有些不平整,忙将它放在桌子上,示意谢寻和醉冬来看。
谢寻见状,伸出手细细去摸不平整的地方,忽而眼神一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沿着画心与镶料的边缘仔细裁开,从中抽出一张字条来。
三人不由有些激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谢寻手上的字条看去。
纸条不大,只有寸许宽,食指长,上面只有寥寥两个字:六,二。
江停云一时不解。六五,这是什么意思?她又去看被放在一边的书画,字条是从题款处抽出来的……她的眼睛扫过去,看见了“永兴六年二月”。
是这个六,和这个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