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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她朝那里跑去,脑中是各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虽然路灯昏黄,但她已经看见了有琪旗袍上的血迹。
“老师死了,给人杀了……”有琪对她说,克制着自己,也许已经克制了太久,终于大哭。
第69章 真光大楼
那天上午,沈有琪见过钟欣愉之后,便去了真光大楼。
除了沪大本部的学生,东吴和圣约翰现在也在那里开课,一栋八层楼的建筑拥挤不堪。她好不容易找到商学院的秘书,才打听到严承章下午有一堂课。
随后的大半日便荡在外面。她一路走着,去了很多地方。到裁缝那里问一问旗袍什么时候可以做好,看见百货公司进了新式的遮阳帽,又想着要不要买一顶,邮轮上可以戴。
再转念,只觉心惊。自己这是已经想好要和冯一起走了吗那为什么还要去见严老师呢
就这样一直等到四点半,教室总算空出来,换了商学院的学生上课。一个大房间坐得密密层层,她站在最后面,靠近门口的地方。旁边有两个女学生上下打量她的穿着,颇有些艳羡的样子。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想要的却很多。
严承章倒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背身在黑板上算帐,一边算一边说:“日本每年产石油 300 万吨,其本国民用消耗也要 300 万吨。而所谓战争,永远是一场资源和金钱的较量。坦克飞机都要烧石油,盟友德国也是贫油国。38 年的张鼓峰战役,39 年诺门罕战役,其实都是为了石油。现在既然北进落败,下一步就是太平洋了,英国人殖民地的油田,还有,美国人……”
许多年过去了,他上课还是原来的风格,说书一般,离题万里。只是从前讲的好像都是故事,离他们很远似的,总能引起一阵阵的笑声,现在却是近在咫尺的现实了。
一直等到下课,学生们散了去,沈有琪才走到前面。
严承章收拾着讲台上的书本和讲义,眼睛都没抬,问了声:“你怎么又来了还是来劝我的”
沈有琪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又笑道:“文章写都已经写了,覆水难收。难不成叫我再登一篇启示,说我前面脑子坏掉了,胡说八道”
“不是的,我……”有琪嗫嚅。
严教授把东西都收进包里,夹在胳膊底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两人穿过拥仄的走廊,又顺着楼梯往下,找了个稍稍背静些的角落讲话。
还是严承章先开的口,对她道:“你的事情,我其实都听说了……”
沈有琪一怔,也知道银行业里沪大商科的学生很多,她要和冯云谦一起去美国,瞒不了人的。
“我不想用那些陈词滥调批评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严承章看着她道。
“老师……”有琪欲言又止。严教授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以为只是男女纠葛,她做了有妇之夫的情人,但几句话却恰在点子上,叫她心惊。
“……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呢”她问。
“什么怎么办”严承章只觉好笑,反问,“你一个沪大商科的毕业生,资深银行会计,你自己会活不下去啊”
“可是我汇丰的事情已经辞掉了……”有琪下意识地回答。
“白克路中国银行在招会计,我写个电话给你。”严承章直接道,随即从公事包里找了便笺和钢笔,靠到旁边窗台上写字,一边写一边说,“中行是有宿舍的,你连住的地方都不用愁。”
有琪噎住,却也知道这就是严一贯的风格。学生来找他,他给他们想办法,半句废话没有。
严承章写完,把钢笔放回包里,又拿出一个纸袋子,连同便笺一起递给她,说:“你要不要吃”
有琪接过来,还未打开,已经闻到桃酥的味道。严承章喜欢吃甜食,最好的就是这一口,也跟从前一样。她一整天心神不宁,连中饭都没有吃,这时候也是真的饿了。两人就这样站在那个角落里,吃桃酥饼。
眼睛看着窗外的街景,严承章忽又开口,说:“虽然我没有成家,也不太喜欢小孩,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让我失望的。”
有琪不响,一口一口咬着饼,咀嚼着,干麸麸咽下去。她其实还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理想和现实天差地别,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等到吃完了,肚子有了底,心好像也变得踏实了一点,他们一起走出真光大楼。有个黄包车夫靠过来招揽生意,有琪是想坐上去的,严承章却还是朝前走,说要去北京路上乘电车。
“你自己回去吧,”他对有琪道,“路上当心。”
有琪却不舍,再转头发现那个车夫也不见了。她便跟着严一起走去北京路。天正黑下来,到了放工下班的时候,路上行人很多。他们一路上都没再说什么,像是最后的道别,又像是她还在犹豫着,不想太早放弃了。
轨道蜿蜒,电车进站,响着叮叮的铃声。严承章排队上车,又回头与有琪道别,笑说:“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吃夜饭啊”
有琪也笑,退后了一点站到街沿上,朝他挥挥手。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又看到刚才在真光大楼门口揽客的那个黄包车夫。之所以记住,是因为这个人有些奇怪,阴天的傍晚光线很不好,他却还带着一顶黑毡帽,帽檐耷拉下来,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她那时就在想,这样怎么看得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