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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道长对于几个年轻人之间的机锋不置可否,命人抬来一面大镜子。拂尘一扫,澄澈的镜面,仿若水波轻漾了一下,水波张开,中央处浮现出十面大山的所有图景。
画面飞速跌换,一炷香后,定格一处山村。画面沿着村庄横扫,最后,一丛槐树枝闪过,水镜里出现了一个清丽绝艳的少女。
少女眉眼无一不精致,奈何脸色苍白,正倚着棵树娇喘,仿佛被暴风吹过的风莲,不胜可怜。
陆临溪傲慢地审视一番水镜里的少女,轻蔑地哼笑。
……这就是,让陈牧尧和韩凤玉那两个人险些打起来的女人?
不过尔尔,比不得他妹妹一根手指。
他看着水镜,而水镜中的少女,似察觉到什么,突地扭头,一双清凌凌的黑眸径直望了过来。
眼神如一柄利刃,穿云破镜,仿佛透过水镜望见了这边,直插了窥视者的心房。
“怎么回事?”
陆临溪身子如青蛙般腾地往后跳了两步,指着水镜,“她发现了我们!”
无妄道长淡淡道:“二公子尽可安心。吾将观世符封在白鸟眼中,千山禽类皆为耳目,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医女,绝无可能发现。”
陆临溪松口气,千山观主道法高强,甚至胜韩凤玉一筹,他的话可信。
看闻宴背后的石房和峻岭,似乎在一小山村里。
“这是何地?”
“瓶梁镇,上阳村。二公子且先仔细观察。”
*
闻宴侧回头,瞪着身后百米远外的枝头上,一只正梳理羽毛的麻雀,瞪得眼睛都疼了,也没找出它有啥特别的。
用胳膊,杵了杵身边的白无常,“谢大人,只是一只麻雀。”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方才,这人忽然没头没尾的,让她去看身后。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一只麻雀!
要不是这人表情特认真,她还以为自己被逗了。
谢稚从麻雀身上收回目光,温和地道:“闻姑娘难道没发现,这麻雀生得特别漂亮?”
闻宴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她连那鸟的公母都没看出来,哪知道它漂不漂亮?全天下的麻雀,不都长一个样。
小姑娘昂着雪白的脸蛋,一脸莫名的表情,让谢稚忍俊不禁。
“好吧,只是逗逗姑娘,姑娘身子不好,别太紧绷了。”
“……”是这样吗?
闻宴抖抖肩膀放松了下身体,就将这事放脑后去了。在孙家大门外隐身近一个时辰,期间再度补了一次镇灵咒,终于逮住了混入孙家的机会——跟着来为孙家父母看诊的赤脚大夫身后,伪装成他的药童,成功混入了孙家。
夕阳沉坠,宅院里,仆从往来静悄无声,形如一只只木偶,莫名阴森空荡。
“唉,要说这孙家老两口,也是可怜……”赤脚大夫捋着花白胡须,低声跟身后的闻宴说话。
完全没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个药童,有多奇怪。
谢稚在他身上施了个简单的障眼法,模糊他一段记忆,让他自然而然的,接受闻宴成为他的药童。
闻宴接过药篓,里面装了些赤脚大夫过来路上挖的药材,很多还带着土,沉甸甸的,谢稚于是在药篓下施个了轻风术,拿一缕阴风托起全部重量,大大减轻了负担。
哎呀,有白无常当助手,果真省事,要是每次都带上,她事半功倍啊。
但这念头只在脑袋里转悠一圈,闻宴就摁了下去。
白无常是方便,可人家出场费也高,这一次看在阎王面上,给她一次试用的机会,下一次再请,要付功德。
她自己都快养不起,还是算了。
摒去杂绪,闻宴跟赤脚大夫急急行走,从他口中的碎碎念中,得知了孙家父母的近况。
比想象中,更惨一些。
自女儿去世,孙母悲痛之下病倒了,虽然有女婿陈英杰时常过来开解,直言愿当二老亲子,老人家仍难过抑郁。这一年都在吃药,病却总不见好,孙父按捺住悲伤照顾她。雪上加霜的是,最近一月孙父感染风寒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竟比孙母的更为严重。女婿陈英杰忙前忙后,还去镇上请来了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医治了一个月,孙父的身子骨仍是每况愈下,眼看要撑不住了。
大夫也没办法,心病还须心药医,老两口因失去女儿而失去了精气神,觉得日子没指望,想要活下去,还是得自己振作起来。
但是,难啊。
世间最苦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晚年丧子,这打击谁能受得了。
“可惜那闺女去的早,没留下一儿半女。哪怕有个小外孙呢,日子好歹有个盼头。”赤脚大夫唏嘘。
闻宴不动声色地问:“是孙婉玉身子骨不好,不宜生育吗?”
“应该不是。老朽以前给那姑娘把过脉,她身子骨康健着呢。”
那就是她丈夫陈英杰的身体有问题喽。
闻宴眼珠转动,会不会是因为没有孩子,陈英杰一家给了孙婉玉过大压力?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若生不出孩子,没人怀疑男人有问题,首先怀疑的是女性。
这猜测,在见到从正堂迎出的年轻男人时,被推翻了。
“钱大夫,我爹晌午时就咳嗽,午饭没吃,晚饭也吃不下去一口……”年轻男人急匆匆走出,一身素色儒袍迎风掀起,五官平庸,算不上美男,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灵气萦绕周身,这让他多了一份让人着迷的儒雅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