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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的几扇窗都开着,外面的檐下挂了镂空的空心铃铛,夏日的风一吹过就会相撞发出沉闷细微的声响,偶尔飞过的鸟会发出一两声的啼叫,午后的阳光缓慢的爬过桌角。
风穿堂而过掀起桌上的书卷哗哗作响,温梨笙低着头提着笔,认认真真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吾未之闻也,冠而敝之。可也。适子冠于阼,以着代也……”郎朗读书声盘旋于梁柱之间,周夫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喝了口凉茶,缓一缓嗓子的疲惫。
看见温梨笙正乖乖巧巧的低头写字,不由一惊,心想难不成小魔头转性了?
于是往下走去,脚步轻缓的穿过正齐声朗读的学生,悄悄的来到了温梨笙的前方。
他也不敢走得太近,怕惊动了满心满眼认真的温梨笙,只站在几步之前伸长了脖子张望,就见她聚精会神的挥动着笔杆——画了一个极为丑陋的人。
有鼻子有眼睛,姑且算作人。
周夫子先是惊了一下,而后又想,这才对嘛,这才是他认识的小魔头,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的念书呢?
他走过去,俯低身子,用和蔼的笑容道:“呀,这画的是什么呢?”
温梨笙将手上这一笔画完,而后抬头冲他笑道:“夫子猜一猜呀。”
周夫子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小魔头只要不惹事的时候,模样还是极为讨喜的,他便仔细瞧了瞧画,而后一拍手斩钉截铁道:“画的城北的乞丐吧?看着真像啊,这鼻子这眼睛,还有这乱糟糟的头发。”
温梨笙笑得露出一行白白的牙齿,揭晓答案:“这是我的自画像。”
“什么?”周夫子表情一僵。
“看不出来吗?”温梨笙点了点其中一个地方,然后掂了掂头上那妃色的流苏道:“这是我发上的发钗,我特地画出来的。”
“啊?那难道不是打结的头发吗?”周夫子大为震惊。
温梨笙撇着嘴角,挫败道:“画得真的很丑吗?”
周夫子忙笑着说:“不丑不丑,是我年纪大了,看东西不大清楚。”
温梨笙被安慰了一下,又开心的笑起来,搁下笔拿起纸呼呼吹了两下,然后扬起来兴致冲冲的对身边的谢潇南道:“世子,你快看。”
周夫子想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谢潇南闻声转头,只在她手中的画上看了一眼,短暂的停留都没有就又转回去,说道:“把这丑东西拿走。”
温梨笙气哼哼的斜眼瞅他,撇着嘴的模样看起来又凶又可怜。
周夫子便说道:“世子从奚京而来,自然从小就见惯了那些名家之作,觉得你的画作普通也实属常事,依我看你未有师父教画成这样,已算是不错了。”
“真的吗?”温梨笙眼睛一亮:“那夫子你喜欢这画吗?”
“当然。”周夫子想都不想的回答。
温梨笙道:“那这个送给你。”
上面的墨迹已干,她将画几下给折叠起来,递给了周夫子。
周夫子:“……”
周夫子在下面转了一圈,回到授课桌前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画,他将画放下也不是扔掉也不是,最后在温梨笙热情炯炯的注视下,将纸塞进了自己的胸前的衣兜里。
温梨笙抹平了纸,还想提笔再作画,谢潇南的声音传来:“你是一点都不打算学了?”
她手顿了顿,而后道:“那些东西太繁琐了,我记不住,也学不懂。”
谢潇南抬手将一本书扔在她桌子上:“勤能补拙,既然总记不住,那就一遍一遍的抄写,抄得多了,就能记住了。”
温梨笙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那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扔猪圈里。”
“放课前抄三篇,若是没有完成晚膳就没得吃。”谢潇南的话显得很是冷漠无情。
“我又不吃你的饭。”温梨笙嘀咕道:“学府里有食肆。”
谢潇南轻嗤道:“你大可试试,能不能买到食肆里的饭。”
温梨笙看他一眼,见他低头看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暗自握拳。
威胁我?沂关郡还没有人能威胁得了我温梨笙!
我就不抄!
她提笔在纸上胡乱画着,一笔一画皆带着脾气似的。
半刻钟后,谢潇南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忽而说道:“还有一个时辰。”
温梨笙双手叉腰置气,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后,她抬手把胡乱画的东西揉成团,然后拿起谢潇南扔来的书随便翻开一页,然后提笔抄起来。
温梨笙是打小就被温浦长按在桌子上练字的,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跟小时候一样最不喜欢念书,却一直保持着练字的习惯,所以写了一手极为漂亮的字体。
一个时辰抄三篇,时间是非常紧的,接下来的时间里温梨笙的头没有抬过,认认真真的抄起书上的字,偶尔累了会停下揉一揉手腕歇息。
给周夫子看得热泪盈眶,感叹这小姑娘是真的懂事了,竟然老老实实的抄起文章来。
剩下的半个时辰,周夫子也累了,不再授课让学生自个看书,他端着自己的茶盏出门续茶去,众人得了片刻的放松,堂中小声说话的声音又起。
谢潇南放下笔,觉得自己低头的时间有些长,他抬头舒展了一下脖子和臂膀,偏头看去,就见温梨笙还在专心致志的抄书。
许是感觉有些热,她将袖子往上捋了些,露出小半白皙的手臂,白嫩的指尖沾了墨汁,纤细的手腕上戴着极细的金丝镯挂着一个小巧的长命锁,抄着抄着她像是脸颊痒了,便抬手挠了一下,忽而视线就瞥了过来,与谢潇南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