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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向来谦和有礼的张英给喷了。
“章程未定,学生人数、出身尚且不知,陈尚书又何必急着选址施工,建大的浪费,建小了难不成要推倒重建?浪费了国库的钱财,陈尚书倒是不心疼。”
张英仍旧是那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关于此事,从前上折子的都是小喽啰,也一直是由礼部的其他官员出面回怼,这还是张英头一次亲自出面。
陈廷敬眉头紧皱,也没有想到张英如此不给面子,他工部可没打算和礼部争公办小学,只是诚亲王摆明了要大建,规模必然是小不了的,工部提前施工,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毕竟如今活阎王当道,没人敢在活阎王掌权的时候捞油水,手底下的人比从前好管多了,也比从前有干劲儿,按照诚亲王给工部的新规定,奖金和工程挂钩,质量合格的情况下,干的多拿的多。
干干净净的银子谁不喜欢,他提前为工部争取工程,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张英倒好,这是生怕有人抢了礼部的美差。
“如若礼部不挑刺,这章程早就该定下来了,拖沓了大半个月,都是因为礼部在其中搅事儿,平白浪费大家的时间,也没见张尚书心疼大家。”
两位尚书对上,还是从未有过旧怨的两位尚书,这场面可难得一见。
佟国维挑了挑眉,陈廷敬是块硬骨头,老家伙今年都六十多岁了,顺治十五年的进士,论资历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深,可之所以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工部尚书,就是因为又臭又硬的脾气。
说好听点是刚正不阿,说难听点是不知变通,不只要求自己清廉,还要求旁人一样清廉。
所以得罪了大半个朝廷,几乎年年被弹劾,如今的兵部尚书张玉书就曾经把陈廷敬弹劾回家过,当时的湖广巡抚贪污,被罢了官回家,陈廷敬因为和这位巡抚有亲戚关系,也被硬生生弹劾掉了官位。
倒是跟活阎王一样的脾气,说不准早就暗投了诚亲王。
至于张英,佟国维抿了抿唇,像张英这样的老狐狸是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张英的儿子张廷玉受诚亲王器重,被越三级提拔,算是已经在诚亲王这儿下好了注。眼下万岁爷和诚亲王还未分出胜负,张英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投奔诚亲王的。
照这么看,张英非要将公办小学划入礼部名下,很有可能是万岁爷的意思。
万岁爷是不会放任诚亲王大肆收买人心的,不准备收学费的公办小学,俨然是诚亲王用来收买京城百姓人心的利器,万岁爷让张英拿下,就好方便控制了,毕竟如今的六部,唯有礼部是诚亲王拿捏不了的。
张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火候到如今已经差不多了。
“王爷容禀,并非是臣等有意挑刺,而是……礼部实在艰难,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掌管天下官吏的任免考察,户部,掌天下土地、户籍、财政,名下又有商业司,刑部掌管法度,掌管天下刑狱案件,工部不光手握各种工程,还掌管山泽、工匠、屯田……唯独礼部,只在祭祀和大典时才能派得上用场。”
“科举原应是礼部之事,却被翰林院的大人们抢了,接待蒙古人和外朝人,也该是我礼部的差事,可却归了理藩院。如此下去,臣恐怕礼部就要被驱逐出六部了。”
张英涕泗横流,从袖口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才接着道:“公办小学涉及教育民生、国家法度,归入礼部最是合适。翰林院的大人们写拗口文章写惯了,怎知如何教育稚童,国子监教的都是有功名的士子,与蒙学不是一回事儿,臣以为礼部需要公办小学,公办小学也只有礼部能办好。”
又是卖可怜博同情,又是拉踩两个想要公办小学的同行——翰林院和国子监,张英这番表现属实是秀了点儿。
工部尚书陈廷敬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好不容易有机会捞差事,连张英这样的人都坐不住了。
也对,瞧瞧这些年礼部都办了什么差事,除了祭祀和各种各样的大典,就只剩下给娘娘们主持册封礼,为皇阿哥们大婚制章程了。
郡王一套,贝勒一套,光头阿哥又是另一套,光是废太子当初大婚,万岁爷就磨了礼部四五年,大婚的规制交上去再打回来,来来回回的磨着。
这些算什么正经差事,于国于民无利,也不怪张英为了公办小学连脸皮都不要了。
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还在用帕子试泪,另一边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大学士这么能舍得下脸面呢,反正他是做不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冲着一个年轻人痛哭卖可怜来。
本来依着八贝勒的意思,公办小学是尽量要拿到手的,不能让诚亲王处处插手朝政之后,还任由其向京城百姓施恩。
可张英应当是万岁爷的人吧?
八贝勒要对付的是诚亲王,又不是万岁爷,相反,眼下这情况,万岁爷和八贝勒的利益是一致的。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与张英相争,他该助张大学士一臂之力才对。
刚刚才被拉踩了一番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现在却是站出来大大方方道:“臣也以为,礼部是承办公办小学的不二之选。”
翰林院怂了,国子监内官位最高的祭酒也才从四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