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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林向光双眼通红,转过身去,说不下去了。
他连着深呼吸几口,压下喉头的哽咽,这才开口接着说:“等我回家看一眼,我就去派出所自首。以后、你们要是有能力,就帮我照顾一下我姐他们。”说完,抬脚就要走。
贺有才和贺荣家忙起身拖住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
“向光你先冷静,先别冲动。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毕竟今天这事儿,起因在疤子,要不是他跟咱们村的学生要钱,大家被逼得没办法找到你,你也不会替大家伙出这个头。”
“是啊,咱们就是打了一架,他们这不也把咱们都打伤了吗,你看你脑袋上这大口子,那可是他拿刀砍的。”
“是啊,向光,我也觉得你不能主动去说你打死了人,咱就装作不知道,就说打完架就跑了。回头要是警察真找上门来,到时候再说。”
林向光心里一团乱麻,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我得先回趟家,反正要是有人找到你们俩,你们就往我身上推,本来就是我干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想再劝,可林向光已经走了。
贺有才追上去拽住林向光:“向光,咱们先去诊所看看你这脑袋吧,那么大一个口子,还流血呢。”
“我不去,我得先回家。”林向光一心只想回家,没有心思管什么脑袋不脑袋的,挣脱手臂接着走。
“向光,去看看,你要这样回家,肯定得吓着向美姐。”
“是啊,你这满脸是血去坐车,估计人家都不能让你上车。”
贺有才和贺荣家看不过去,两个人连说带劝,连拖带拽地,给林向光弄到了诊所。
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衣服上土啊泥啊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打架打的。
中年男大夫一边给他们几个处理伤口,一边把他们三个人好一顿训:“都是学生吧,不好好念书呢,打什么架!还打这么狠!这要是打坏了胳膊腿儿的,你们家长不得愁死。前几年就有个学生打坏了脑子……”
三个孩子惹了祸,此刻倒觉得大夫带着关心的训斥很是亲切,都没还嘴,老老实实挨批。
好在,林向光头上的口子看着挺长,但不深,医生说不用缝针,给他上了药,包上纱布,开了点儿消炎药,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情,就让他们走了。
小伙子们脸上贴胶带的贴胶带,脑袋上裹纱布的裹纱布,凄凄惨惨地从诊所出来。
林向光格外冷静,交代贺有才和贺荣家把要回来的钱如数还给大家,又神色如常地跟他们皮了几句。
林向光越是这样平静,贺有才和贺荣家越是不放心,坚持把他送到去双山的班车上,看着车开走,他们俩才匆匆往榆树村赶。
怕疤子的小弟找来,也怕派出所的人突然出现,两人大路都没敢走,出了镇子,直接从一半雪一半土的田地里穿了过去。
林向光坐在车上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把棉袄领子竖了起来,遮住半张脸,偏头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可眼泪却顺着眼角哗哗流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他打死了人是事实。杀人偿命,他林向光认。
可是,今天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见不到望星和甜甜了。
本来他想好好念书,像姐姐说的那样,以后考个大学给她脸上争光的。
可现在,家里出了他这么个杀人犯,姐姐怕是以后想起他,都会觉得丢脸吧。
而且姐姐本来就那么累了,以后还只能一个人照顾弟弟妹妹,带着两个小的,以后对象都不好找吧……
都怪他!为什么刚才那么冲动!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林向光十分懊恼,百般后悔,万分自责。他一拳砸在了前面那排座位的椅子背上。
前面那排没人,但引起了司机的不满,对着后视镜斥责了一句:“小伙子,干什么呢,先提醒你,砸坏了公物要照价赔偿的啊。”
林向光侧着身体,攥紧拳头整个人缩在角落,没说话,也没再动。
车子开进双山县,林向光提前几站下车,徒步走到林向美上班的向前饭店。
知道林向美还没有下班,他也不进去打扰她,走到马路对面,靠着一个墙角站着,站累了就蹲在了地上,眼睛一直看着饭店的方向。
等到下午四点多,林向美终于忙活完下班出门,打开自行车锁,把车子掉了个头,正准备骑,一抬眼就见马路对面的墙根地下,抱着胳膊蹲着一个人。
她仔细一打量,居然是应该在学校念书的林向光。
突然出现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伙子脑袋上缠了一圈白布,白布上已经渗出血来,整个人瑟缩着蹲在墙角,也不知道蹲了多久。
不知是蹲久了累的,还是冻的,身体微微发抖,看上去可怜兮兮。
小伙子平时高高大大,痞帅痞帅,有时候还有点欠欠的,但不管怎么样,他是阳光的,自信的,还带着点儿少年人的狂傲。
林向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
林向美吓坏了,两手一松,车子随手往地上一丢,撒腿就跑过去,蹲到少年面前,伸手轻轻碰触他额头的纱布,温柔小心地问:“向光,你这是怎么了?”
林向光抬头看着林向美,告诉自己要笑,要把他编了一个下午的谎说出来,就说自己和同学打架了,想家了,然后在家住一个晚上,听姐姐唠唠叨叨骂一顿,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晚饭,晚上陪望星和甜甜玩一会儿,明天再吃个早饭,就被姐姐连推带搡地笑骂着赶回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