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优一步步走到祝有决跟前。
    差着一个书桌的距离，优优缓缓落下面前的团扇。
    祝有决一直深刻明白优优的美貌，习惯了天天被惊艳着，但是从未想过那张已经足够美丽的脸化上妆容，会是这般富有冲击力。
    五官因为脂粉变得更为秾丽，眉目被修饰得更为鲜明，本是温柔飘渺的美丽一下子染尽红尘鲜妍热闹，盛着星子的眸却还是那般可望不可及，本就霸道的美丽换成了另一种风格里不讲道理的霸道，光芒四溢。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愣怔当场。
    他微微张着口，一字也说不出来。
    半晌，那羞惭尽红尘姹紫嫣红诉尽千娇百媚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唤他：“子毅。”
    优优一共唤了他三次他的字，他才从如梦似幻的冲击里缓过神来。
    祝有决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道：“优优姑娘……很好看。”
    岂止是好看呢，他现下实在无法思考出任何句子，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
    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美人，上苍的偏爱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仿若她生来就是要被所有人爱着的。
    他也不能免俗。
    “我也觉得好看，”优优以扇半掩面笑着，说道，“可惜我每日戴着幕离，上了妆也没什么用，不然还真想这样出去玩。”
    人类都是有分享欲的。
    祝有决有些理解了优优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看她新化的妆，并非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单纯是因为她想要分享。
    而他与她走得关系近些，被她信任着。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满足了。
    能被当成信任的朋友，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
    “优优姑娘若是不介意，子毅愿陪着你出门，可以不戴幕离，我会保护好你。”祝有决脱口而出。
    优优看向他停住，扇面上的眼睛眨了两下，似是不明所以。
    接着弯成了一眸月牙，笑道：“子毅真是个温柔的人。”
    曾经的路常杨也会如此，那个不擅讲话的刀客，只会说出最后一句承诺。
    我保护你。
    虽然已经隔了太多太多年。
    其实幕离是优优为了不麻烦别人自己戴上的，她若是愿意自然可以简简单单出门，但是这样的后果就是护卫会变得更多，逛个街都是大阵仗，偶尔造成拥堵，拥堵便罢了，欲望产生的连锁反应，可能还会造成踩踏事件。
    她原本就排斥麻烦事，更遑论给别人造成麻烦，所以能避开就会自己尽量避开。
    故优优拒绝了祝有决的好意。
    “上次在望月楼，听闻子毅的志向是做个征客。”优优坐下来闲聊。
    祝有决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因此他在说要做一个征客的时候，所有人其实都是惊讶的，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令优优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朝碧海而暮苍梧，”祝有决感慨道，“是我少年时便立下的志向。”
    他幼时漫游书海，见书中浩瀚天地，诗里名山大川，不由心生向往。
    后来又看了许多地经图志，对着世界之大景观之奇，探寻之心愈甚。
    “那子毅会去尝试实现这个志向吗？”优优含笑问他。
    这个问题其实很显然，在遇到优优之前，祝有决都不曾放弃过，他诗中多数都是为着山川有感而发，甚至在百花宴开始前，他也是在旁人不理解的目光下，叹青山妩媚。
    可是如今他遇到了阮优优，这般令他心动的姑娘。
    她美貌无比，却注定与他的志向背道而驰，因为她生来体弱，受不了随他去探寻山河的旅程。
    况且一个征客，终日漂泊，与现下的观念如此格格不入，无法安定下来的生活，又如何给她幸福。
    可若是……
    可若是他愿意为她放弃这个志向，偏安一隅，是否就能得到她的回应呢？
    “子毅……有了牵挂，恐此生再无法去践行。”祝有决目光专注地看着优优，梦想和爱意在他心间翻涌，争不出个高低。
    谁知优优此刻却失望地垂下眼帘，低叹道：“其实我也希望去看看这世上风景万千，只是生来被皮囊所累，如果我有子毅这样的条件，我也愿踏上旅途。”
    生来体弱多病，加上令人垂涎的美色，莫说去看名山大川，连出个门都要小心翼翼，四方世界里长大，谁不向往世界最高的山和会在每个新月喷出紫色晶花的泉水。
    说着她眸光亮了起来，撑着书桌上半身微微往前靠了靠，带着满目的渴望和蓬勃的生机请求道：“如果子毅某一天还是踏上了旅途，一定要记得写信告诉我，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壮丽！”
    祝有决被她满目的憧憬和因此而更加动人的容貌所震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仿佛将她的一半愿望也融进了他的志向中，令他的梦想带着丝丝缕缕的羁绊变成了更为可贵的东西。
    是选择近在咫尺的美人，还是对远方的向往。
    祝有决坐在书桌前，大腿上放着的正是还未交给她的字画诗词。
    “不过，”优优抿了抿唇，严肃道，“子毅你这番模样出去游历总归也是让人不大放心的。”她欲言又止，似乎在挣扎要不要说一些事。
    这话拉回了祝有决分外纠结的心思，他疑惑问道：“优优姑娘直言即可，子毅可是有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