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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长大,学会了吃米糊糊,吃鸡蛋,慢慢不吃奶了。妈妈教她说话,这是耳朵,这是鼻子,这是眼睛。妈妈说哪个,她就指着哪个。穿衣服的时候妈妈会告诉她,这个是衣服,这个是裤子,这个是鞋,这个是袜。她开始能听懂大人的语言。
弟弟出生后,妈妈开始整天抱着弟弟,哄弟弟吃奶睡觉。爸爸也非常喜欢弟弟,她感到很妒忌。三岁的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感情,还有喜怒哀乐。她每天夜里都要为了妈妈跟弟弟睡,而自己不得不一个人睡伤心。而爸爸为了哄她,会给她买漂亮的裙子。三岁的她非常臭美,喜欢穿妈妈的高跟鞋,涂妈妈的粉底和口红,把自己头发弄成卷的。这些欢喜和忧愁,像古罗马帝国的城墙一样,很快坍塌了。她失去了爸爸。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失去的,只知道没有了。有一天这个人没有出现,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记得漆黑的夜晚里,妈妈的啜泣声。她不懂妈妈为什么哭,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悲伤和孤独的气氛。
过了几天后,妈妈拉着她的手,说:“妈妈送你去外婆家住一阵吧。”
“妈妈,为什么要去外婆家?”
妈妈说:“这里不能住了。”
她在外婆家遭到了拒绝。妈妈跟外公外婆,在饭桌子上发生不愉快。妈妈红着眼流泪,一言不发。外公指着鼻子骂她。外公说的是什么?她有些听不懂,隐约记得是一个“滚”字,还有“活该”、“娼妇”之类的。
凛凛疑惑:娼妇是什么意思?
总之,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关系不好。外公外婆很嫌弃她和妈妈,不肯接纳她们。妈妈无可奈何,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凛凛问:“妈妈,什么叫娼妇?”
周莺气笑了,说:“别听他的。你外公老这么骂人,动不动就娼妇□□,一点自尊都不给人留。我读书的时候谈恋爱,他就爱这么骂我。现在还这么骂。他就是嫌我不听话,找的对象不称他的心。算了,我以后就算是讨饭,也再不到他门上去。”
凛凛说:“妈妈,我不想去外婆家。”
妈妈说:“咱不去。”
凛凛隐约感觉到了妈妈的难处。
那天晚上,她问妈妈:“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妈妈抱着她,说:“妈妈不送你走。”
凛凛说:“妈妈,我真的可以不走了吗?”
妈妈说:“你不走。你是个女孩儿,留在妈妈身边最好。我把你弟弟送到他奶奶那去。”
凛凛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妈妈并不偏心弟弟,妈妈其实很爱她。
弟弟在襁褓中,还不会说话。
凛凛一直嫉妒弟弟,觉得弟弟分走了妈妈的爱。但那一刻她感觉很舍不得。她摸了摸弟弟的脸,对妈妈说:“妈妈,弟弟长大了,他还会回来的。”
弟弟果然回来了。被送去奶奶家两个月,就又被奶奶送了回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要靠另一边的儿女赡养,自己没有抚养能力。那边——应该是凛凛的叔叔婶婶,不同意老人养这个孩子。
妈妈只得抱回弟弟。
从那以后,妈妈便再没求过人。
凛凛其实感觉不出生活有什么变化。或许有吧,但对她来说,不重要。比如,父亲的消失这件事,她就完全没感觉。她从小就是妈妈在带,对爸爸依赖不深。但她知道,这件事,对妈妈的打击很大。她坐在床上,看妈妈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往屋里搬家具。她很累,满头大汗,没有人帮她。弟弟饿了,在一旁哇哇哭。
“妈妈,弟弟哭了。”
她体会不了搬这些家具的意义,只能体会弟弟的哭。
妈妈擦了擦额头的汗:“你饿不饿?”
凛凛说:“饿。”
妈妈温柔地说:“你等一会儿。等妈妈把东西搬上来,就给你煮饭。”
凛凛心想,她之所以没有体会到太大的悲伤,是因为妈妈总是很温柔,将她呵护的很好。不管妈妈看起来多么狼狈,多么辛苦,她对凛凛,总是笑着的,语气温和,从来不发脾气。
周莺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工资日结。
实在是没钱了,她不得不赶紧去挣钱,否则一家三口,就要挨饿。刚搬的家,周围邻居一个都不认识,也找不到人照看孩子。她只能将孩子关在家里,每隔两个小时,回去给小的喂一下奶。
为了防止两个孩子在家里出事,她不得不一出门,就关掉屋子里的电闸,确保没有漏电的危险。给小的那个,弄了个带围栏的小床。又在家里放好了牛奶和苹果,让凛凛饿了吃。
凛凛大了,听得懂话,周莺让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她都晓得。
“苹果你自己吃,不要给弟弟喂,知不知道?弟弟吃不了苹果,会噎住的。”
凛凛点头:“妈妈,弟弟能喝牛奶吗?”
周莺说:“牛奶冷的,不给他喝。”
凛凛说:“妈妈,那他要是饿了怎么办?”
周莺说:“等我回来给他弄吃的。”
周莺把孩子喝的小奶瓶放在桌上,那里头是温水。
周莺说:“弟弟要是哭,你可以把奶瓶给他,让他喝一点温水。”
周莺离开家,把房门从外面锁上。
凛凛开始独自活动。
她先是吃自己碗里的饭。吃了几口,她想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