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页
席烽躬身把烟头掐在烟灰缸里,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仰头又靠回去。
慕黎黎大腿刚沾上另一侧的躺椅,他双手交握放在脑后,又歪头扫了她一眼,“你还挺识货。”
“ … …啊?”慕黎黎手指一抖。
“家里的红酒年份不错,上回陆子程要我都没给他。但红酒适合慢斟细酌,一次两瓶— —就太牛嚼牡丹了。”
慕黎黎咬了咬唇边,这人后脑勺上张眼睛了么,“我不喝,只是存着… … ”
“我见过有人酒精过敏,喝个五杯十倍的也没反应。”席烽无中生有,随意说,“你喝吧,我又不说你什么。”
对她当初拿酒精过敏当借口,也是不以为奇了。
慕黎黎便笑了:“我是想着替你消化一下。你要喝吗,给你也来点?”
既然放家里,就默认是随人用的,谁能说她不问自取是为贼呢。席烽兴致缺缺:“不喝。”
“借酒消愁,也不要?”
“借酒助眠,可以喝点。消愁,用不着。”
说得好像失意的另有其人一样,慕黎黎问:“这么晚了,你一会儿不睡吗?”
席烽赌气似的:“不睡。”
慕黎黎哑然失笑。多说无益,她把躺椅往外挪了挪,倒下去时能看到屋檐外面的星光。
暗蓝色的夜空,月亮不知躲到哪片浮云之后了,空中只有钻石般的星子闪烁。
躺着的席烽忽然开口,问起白天的后续:“老唐回去说你了?”
“说我干嘛,我实事求是。”虽然后来老唐和她谈话一句肯定没有。
“他这人就这样,对上对下架子端的高,但人很精干,待人也算公正。”
席烽沉吟了片刻,今晚百转千回的思量许久之后,说了句公道话,“你的想法,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会上你不说?”这时候肯定有什么用,她脸都丢完了。
“当着所有人,说烽火准备研究一下破产的可行性?”席烽反讽,“明天公司还要开门呢。”
今晚的他有些消沉,当局者的立场她一点就透,替他惋惜之余,现实地问:“你算过吗,还能再撑几个月?”
“你这个问题的前提,是我得知道,还有几个月这场风波结束,经济能够回温。我又不是预言家,算得出来这个?”
他颓然地把翘在栏杆上的腿放了下去,支在地面上,随波逐流似的,“看运气吧。”
“我以为你不是赌徒。”
“尽人事,听天命,是赌吗?是就是吧。”
重压之下,刚才的某一刻席烽想,算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没几分钟后他又不甘心,像她所说,也许还有可能性没有尝试。熬到现在放弃,等于承认这么大的烽火,脆弱到随时能被轻易地打垮。他亦然。
可出路又杳无踪迹的不知何时能看到。
慕黎黎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觉得有几分压抑。转念半开玩笑地说:“反正退你钱是不可能的,我也要勤俭持家啊。”
成功地让他笑了,慕黎黎灵机一动:“投资的话,倒是可以商量。”
她忽然认真地坐正:“说真的,既然缺钱,烽火可以考虑新股东入股啊?银行贷款成本低,但门坎高啊,不如从股东层面注资,你觉得怎么样?”
席烽当然想过这条路,听起来很美,但现实给他无情地泼了好几桶冷水。新股东没进来,老股东一个接一个地闹着散伙。
“你那点钱,留着花吧。有其他人投的话,你跟投一点无妨,单独投的话太盲目了。”
有骨气地看不上她的小金库,慕黎黎却觉得这主意不错。
“老股东增资不行,瞄准外部新投资者呢?我认为可行,公司基本面不错,如果是我,毫无疑问我会投。这样,我帮你问问!”
她不由分说掏手机,拨通了方师兄的电话。
方辉平正好还在公司加班,她把简单的情况和公司名字一说,对方劈里啪啦的在计算机上一通查。
“业务太传统,科技含量不高,不是市场热点啊。”方师兄点评道。
“传统行业怎么了,就没有好公司了?你这是行业歧视。”
“传统行业天然的特点是重资产,这种业务投资回报率上不去,投决会过不了啊。”
慕黎黎不死心:“个人投呢?烽火的收益回报不错的,现在正是。” _ _ _
“你也说是正常回报喽,现在酒店这种边缘行业谁敢碰?不是烧钱就是扔钱,师妹,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吗?咱这不是扶贫办啊,劝你一句,别给我挂羊头卖狗肉啊,一个钟易不够又看上一个… … ”
慕黎黎掐断,听他胡说呢,岁数越大越爱信口雌黄。
席烽像看小孩玩闹似的看着她,直到她带着歉意说:“有点难度,不过我可以再试试别人… … ”
“不用了。”
“为什么?”
“行情我知道。”席烽摇头,没什么失望,早料到了结果,“好企业和好行业,如果我是投资机构,二选一的话我也会选行业有优势的那个。风口浪尖才值得追捧,已经摔在地上的,捡起来都嫌浪费时间。”
这是悲哀的现实,慕黎黎认可他说的,残酷且应景。
“资本嘛,追逐热点和热门题材是本能。不要把投资人想得那么势利,一定程度上,只有资本才有培育或者改造一个行业的能力。”慕黎黎宽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