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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整理着凌昭的账册,一边抬眼看去。
看着小姑娘兢兢业业的认真模样,忽地生出许多感慨。
当年,她就是在做颜料的时候特别地认真,每一步都要再确认一下步骤以求不出差错,从而从一众小伙伴中脱颖而出,入了公子的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
小孩子飞快就长大,女孩子长大就要嫁人。
待配了人,就要离开公子的书房,在夫家居家过日子了。若运气好,赶紧生了儿子赶紧带大离手,也许还能求着公子念个旧情给她谋个管事姑姑的位子。
一想到很快她就要过上在家伺候公婆丈夫、带孩子洗尿布的日子,从光鲜体面的丫头变成灰头土脸的婆子,桃子就在秋光中发出长长的嗟叹。
人啊,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嫁人啊。
她看着光线中认真做事的小姑娘,伤感地想,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该多好。
☆、第55章 第 55 章
第55章
从凌昭离开,林嘉就没再看见他。
桃子一直注意着漏刻,时辰到了就提醒她可以回去了。
桃子还要打水给她洗手,林嘉说:“我回去洗。这个麻烦,要细细洗。”
桃子道:“那也行,正好也让姨娘看看。”
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
林嘉回到小院,杜姨娘午睡才醒,正打呵欠。揉着眼睛出来,看见林嘉,道:“回来啦,怎么样?”
林嘉道:“挺顺利的,没我想得难。也可能因为是头一日,没让我做太难的。”
杜姨娘道:“那就好。那些家伙事什么的,没碰坏吧?”
林嘉道:“都还没到那一步呢,要好多天呢。”
她举起手:“我得先洗洗手,指甲里都是粉末了。”
杜姨娘拉过她的手就着阳光细看,果然指甲里填满了粉末,闻闻还有气味:“这什么呀。”
“是矿石。”林嘉道,“山里挖出来的那种,要研成粉。”
杜姨娘啧啧道:“真讲究,这和外面买的颜料能差多少?”
林嘉道:“差得可多呢。”
她一边打水一边告诉杜姨娘:“原先先生讲过的,不好的颜料几十年就褪色了。好的颜料着纸能和、多裱不脱,能传千年呢。”
“啧。”杜姨娘道,“我们又活不了那么久。”
林嘉把手浸在水里面,抠指甲里的粉尘,笑她没见识:“可以传家传世呢。现在那些千金万金的古画,不都是这么传下来的。”
“那倒是。”杜姨娘道,“哎,三爷就有好些古画。夫人的陪嫁里也有好几副,听说都很名贵。七娘八娘出嫁的时候,听说一人带走了四幅。晒嫁妆的时候,夫家那边都很高兴。这读书人家啊,金子银子不稀罕,最稀罕这种东西。”
但杜姨娘又想到,纵然七娘八娘出嫁的时候带走了一些,嫁妆也很不薄,但三房的大部分资产听说还是留在了三夫人手里。
这以后,可不就全是十二郎的了?
这十二郎,命真好。
姨甥俩在小院里闲磕牙,隔壁肖晴娘又不开心了。
肖氏拿着料子去退,她其实是很期盼绸缎庄最好不要给退。
肖氏去了,果然不给退。但肖氏软磨硬泡,最后两块女子的好料子换成了三块料子。
“这一块给虎官儿裁个长衫。”肖氏道,“里面再缀上一层,做成夹的,冬日里也能穿。”
给虎官儿的料子,是用之前的女子衣料换了同等档次男子衣料。
“这两块,咱们两个一人做身新衣。”肖氏道,“你前阵子还念叨隔壁的裁了新衣,这不,娘也给你裁。
但这两块,是用另一个块料子,换了两块次一等……次了好几等的。
肖晴娘想要的新衣是原先那样的料子裁的那种,又体面,又好看的。不是这种。
看着虎官儿的衣料,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摸摸虎官儿的料子,再摸摸自己的料子,手心里的触感都完全不同。
这种情况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偏肖氏还在那里碎碎念:“晓得你想要那好的。只哪能天天穿好的,咱们又不需要出去应酬见人,有一件两件能应付就行了。钱得花在刀刃上。”
谁是刀刃?弟弟吗?那她又是什么?刀背吗?
若是平时,肖晴娘大概就会闹个脾气,跟肖氏嘟囔几句,挨她两下子。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地,她没有那个回嘴的心力。就觉得浑身都没劲。
肖氏道:“你弟弟和咱们不一样,他是咱们家的门面,他得穿得体面些。这趟他回来,就要去凌九郎那里旁听了,我紧着把这件衣服先给他裁出来。莫要让凌九郎看不上他。”
在说谁呢?凌九郎?
想到那个立在阶上,如圭如璧的贵公子,肖晴娘有点恍惚。攥着手里不怎么好的衣裳料子,突然悲中从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肖氏懵了。
这不是肖晴娘平日的反应。她原是预备着,若女儿不懂事又嘟嘟囔囔地抱怨,她打她两下子也就过去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块衣裳料子的事吗?
她哄了两句,肖晴娘哭声小下来,却依然哭得眼泪直流,看得出来是真伤心。
肖氏平时对她挺厉害的,但看到女儿竟为块衣裳料子哭成这样,也不由得有些内疚,扪心自问,真的对女儿太苛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