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228节
林瑾瑜吐完扶着茶几又干呕了一阵,张信礼伸手给他擦下巴,林瑾瑜摆手,一边胡乱拿袖子抹了,一边道:“对……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老……老板,马……马上给您擦干净……”
他脑袋垂着,整个人快要伏在茶几上,嘴里却仍一个劲道着歉,场面好似有些滑稽,张信礼却笑不出来。
“你不用道歉,”他也不管自己身上了,跪起来叫林瑾瑜抬头,掌心擦去他嘴唇上的液体,道:“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你那些老板。”
林瑾瑜却不听,喃喃重复着那些话。
张信礼一手揽着他,道:“我是张信礼,是你哥,你男朋友。”
他们同时是兄弟、朋友、恋人,是任何一种亲密的、无法割舍的关系。
林瑾瑜醉得厉害,但也许是“张信礼”三个字刺激了他,他终于睁开眼睛,把视线聚焦到了面前这个人身上。
张信礼以为他总算听见了自己的话,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林瑾瑜只如蜻蜓点水一般略微扫了他一眼,然后便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不……不是,你不是……”
他说:“他不在这儿……不会来……我……我们吵架了……”
他们确实吵架了,柴米油盐,生活琐事,他们为此吵过很多架。
跟醉鬼是没法讲道理的,不要妄图用正常的逻辑理念说服他,张信礼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开个人脸识别,然后摁住林瑾瑜,扒开他的眼皮让他看,以证明他是他。
“我是,”张信礼只能暂时先抱着林瑾瑜,拿过桌上的温水,哄他道:“先漱口,好么。”
林瑾瑜刚吐过,嘴里一股又咸又苦又涩的味道,惹得他三不五时往外呸,张信礼想喂点温水,叫他喝了再吐出来,林瑾瑜却一把搡开他的手,固执地道:“你不是。”
他说:“我男朋友……他在家,他生气了,不……不管我……”
有些人喝醉之后各种真的假的的伤心事会跟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林瑾瑜吐完不那么难受了,复而暴躁起来,好似非常反感他,对他吼道:“滚啊……别管我……也别……碰我……”
尽管醉鬼的话当不得真,但张信礼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被满是毛刺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林瑾瑜开始试图自己站起来,边说些“对不起打扰了”的话,边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张信礼怕他乱走真走街上去了,忙去拉他,喊他道:“瑾瑜!”
林瑾瑜根本不听他的,一意孤行要走,张信礼快速起身,三两步跨过去,把他堵在玄关转弯处的墙壁上,从后面探手一捞,想强行把他挪回来,林瑾瑜宛如吃了秤砣一般,推他,还用胳膊肘顶他,无论张信礼说什么,他都固执地认为没有人会来管他,也没有人在意他,爸妈永远不会回家,而张信礼生气了,不会像这样抱着他。
“小瑜,小瑜,”张信礼知道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松手,一松手林瑾瑜可能真的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跑出去,虽然已经是深夜,可上海的街道上仍有车辆,因此无论林瑾瑜怎么抗拒挣扎,怎么恶声恶气叫他滚,他都紧紧抱着他,一遍一遍喊他的小名,说:“真的是我,我不生气……没有人生你的气。”
林瑾瑜吐完之后手脚发软,本来也没多少力气了,一通爆发性的挣扎后很快不自觉地靠在他身上喘气缓神,张信礼趁他不动,强行让他转过来看着自己,摸着他的脸,道:“看清楚,你认识我的,对不对……我没生气。”
没生气,也不会不管你。
也许是没力气了,林瑾瑜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喘着气,张信礼能很清楚地听见自己耳边林瑾瑜的呼吸声。
他们紧紧贴着,张信礼覆在他背上的、紧实的手臂、胸口的肌肉以及骨骼、身上的气味,每一处都是林瑾瑜熟悉的,他原本抵在张信礼胸口,把他往外推的手收紧了,抓着他衣服,小声道:“难……难受……头晕……”
张信礼知道喝醉酒是种什么感觉,知道得非常清楚,他见林瑾瑜终于不动了,于是试探着半哄半骗道:“好了,去睡觉,好么,睡着就不难受了。”
林瑾瑜仍然不回答,张信礼把他抱着,说:“去床上,喝点酸奶。”
冰箱里有林瑾瑜去超市时买回来的酸奶,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饮品能够中和酒精,是非常有效的解酒药,而且还能预防因呕吐产生的低血糖症状,张信礼对此十分有经验。
林瑾瑜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彼此呼吸相闻,他盯着张信礼的面容仔仔细细看了片刻,好像终于认出了他是谁,慢慢把额头抵到了张信礼肩上。
张信礼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在他以为林瑾瑜终于不折腾了,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在了原地……好似忽然间有无数根带着毛刺的小针穿透了他的胸膛,一下一下刺着他跳动的心。
林瑾瑜眼睛闭着,好看的眉峰皱起,脸埋在他颈窝处,湿热的吐息浸过张信礼的喉结,他靠在张信礼身上,道:“不去床上……哪儿也不去……”
“好累……”他说:“真的好累……”
夜店上班昼夜颠倒还死命喝酒当然是累的,张信礼明白,但林瑾瑜却不是这个意思,他抓着张信礼衣服的手收紧了,紧得好似要把那块布活生生从他身上拽下来,连同衣服下跳动的那颗心一起,也都拽出来握着。
林瑾瑜吸气的声音有那么一丝发颤,说出来的话好像有逻辑又好像没逻辑,他喃喃地说:“追着一个人走太累了,为了追你,我什么都没了……不想追了,我要回家……想当个正常的儿子……而且……你也不爱我。”
第249章 未听见的话语
黑夜掩盖了轻如蝉翼的絮絮低语和情人小心藏起来的心跳。
林瑾瑜醉得很厉害,自己七七八八说了很多话,张信礼说的却一个字也没进耳朵。
他只模糊感觉到他说出那些在心里积攒了很久、总令他感到难过的话之后,有双手抱紧了他,似乎有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林瑾瑜听不清楚,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年峡谷的水潭边,溺水窒息后感受到的那个拥抱——发着抖,却又奋不顾身,而且用尽全力。
一定有人说了些什么的,某些重要的、他一直等待着的东西,但林瑾瑜听不真切,他太累也太困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天光乍现,清晨的阳光仿佛秋水。
房间里静悄悄的,林瑾瑜睁开双眼,窗帘拉着,空调呜呜往外吹着暖风,床头柜上放着杯温水,还有已经被从铝箔塑料板上取下来,整齐堆在盖子里,白的黄的绿的药片。
此时是早上九点,距离他入睡只过了不到五个小时,可林瑾瑜还是醒了。
床单另一边光洁整齐,好像从未躺过人一般,林瑾瑜扶着额头坐起来,感到一阵眩晕,喉咙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胃酸的留下的灼烧感,整个人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昨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今天凌晨。
林瑾瑜的记忆有点空白,在车轮战的夹击下他基本处于一个喝断片的状态,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没印象,就更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了,他唯一清楚的是——是他自己一路迷糊回来的,张信礼绝无可能去接他。
真难受……林瑾瑜干呕了几声,忍着眩晕和胃部的不适感下床。
厨房锅里煮着一锅小米粥,家里没有小米,不知道这锅粥是怎么变出来的,林瑾瑜加糖吃了两碗,又折返回房间把瓶盖里的药吃了,觉得没力气,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躺了半天才起来看书复习。
明天周末,是原本他和张信礼约好了一起去超市的日子,林瑾瑜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态度,自从住到一起,两人大大小小吵过好多次架了,有时候约好了一起玩或者看电影什么的,可因为吵架就赌气放彼此的鸽子,完了又开始后悔怎么那个时候因为那屁大点的事就没去了,太可惜。
……算了,还是请个假吧。
一夜过去,昨天的事儿就淡了许多,林瑾瑜没什么感觉了,那锅粥让他胃里暖暖的,也不再有恶心感,他就觉得昨天吵的几句也不是多大的事——他总是这么觉得,林瑾瑜不大记仇。
新人是不给安排轮休的,夜店节假日正是营业的好时候,也不放假,林瑾瑜想要过个人生活就只能请假,虽然会扣点钱吧,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就请个假吗,他以为就一小事,随便跟店里说一声,口头打个报告也就是了,可事情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张信礼要上班,整个白天都不会回来,下午,林瑾瑜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准备趁客流还不大的时候找店里请假。
他本来想找那个把他签进来的棕黄毛,结果找了半天找不见人。对他而言,部门经理属于顶顶头上司,当然不是他喊一声就自动过来的,林瑾瑜熟悉的也就是休息室和他常去的那几个卡座,对别的地方比较陌生,兜兜转转了半小时仍一无所获,最后终于在后台某地找到了正跟女舞者侃大山的棕黄毛,结果他刚把这事儿一说,对方却夹着雪茄表示:这种小事他不管,让林瑾瑜找他们组组长报备就行了。
林瑾瑜无奈,只能回过头去找胜哥。
“胜哥,”他说:“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你先……哎,那边那个,小韩,过来,把这个送到a……哦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林瑾瑜道:“我明天想……”
胜哥却又扭头:“哎呀,说了单子一定要保管好,你这怎么回事,找本新的,对一对……”
胜哥正在整理名单跟昨天的业绩,交代别人今天的安排,看起来十分忙碌,林瑾瑜说三句他一副两句没听清的样子,总和别的员工说话。
“……”林瑾瑜十分无语,但又没啥办法,只能挑空继续说,这样一直重复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他才终于把这点原本一分钟就能说清的事说完了。
“哦,”胜哥看着手里的安排表,眼皮都不带眨地道:“不批,请假要提前三天递交书面报告。”
???
什么时候有的这规定?林瑾瑜懵逼,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合同里好想也没写这种细枝末节的规定,他疑惑地问胜哥有这规定吗?胜哥仍看也不看他,轻描淡写道:“后生,店规就是这样的,请不了。”
林瑾瑜道:“店规在哪儿?合同里也没写啊。”
“培训的时候告诉了,”胜哥对于他还敢质问自己感到相当不悦:“再说,你自己不知道问吗?不问怪谁。”
店员有主动询问请假制度的义务吗,林瑾瑜寻思:这应该是店里应该主动告知的事吧,而且什么培训……他完全没有胜哥说的这种记忆。
他道:“你哪儿告诉我了啊?”
“我说告诉就是告诉了,”胜哥完全不想跟他废话:“安心上班,不要想不切实际的。”
言外之意就是把话说死自己不可能放他假了,林瑾瑜有些恼怒,什么几把玩样,根本没听过这规定好吗!
他虽然很聪明,但刚出社会还是没什么经验,有时候不太耐得住性子和傻逼上司交流,张信礼在亲密的人面前不太会表达,但擅长和这样的社会人士打交道,但林瑾瑜不乐意,他顶不喜欢委屈自己伺候别人,尤其不乐意伺候自己不喜欢还看不上眼的人。
“我有事,”林瑾瑜直接说:“必须请假。”
岂有此理,小小一跑包厢的男模居然敢这么无礼的和他说话,这小员工以为自己是谁?
胜哥脸色也臭起来,拿鼻孔看着他,道:“哦,有事啊,我是组长,你是员工,我就不给你假,你能怎么办?”
……操,什么小人。
林瑾瑜还记得他在宁晟凯面前恭敬鞠躬的样子,无语死了,不就一低消6800的卡座么,又不是6万8,以前他其实也不是去不起,要是他还和从前一样,每个月三四千生活费打底,外加各种数额从几百到几千不等的补贴小红包,就胜哥一小组长,还不是跟对爹似的对他,进门喊“欢迎光临”,出门45度鞠躬喊“您请慢走”。
但那只是从前。
这次假挺重要的,林瑾瑜很久没休息了,最近明显感觉由于长期熬夜,自己精神不太好,而且再过几天就是春节,这次约去超市他期待了很久,想着跟张信礼一起逛逛买点东西的,再带他去吃好吃的,给他买新年礼物……不知道那家伙还在不在和他闹别扭,林瑾瑜想起早上厨房的粥,觉得应该没有。
可还没等他再做下一次请假尝试,胜哥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今天你还是负责e区,警醒点,别搞什么事,”胜哥拿着那安排表,好似什么阎罗王拿着生死簿,他对林瑾瑜道:“这个月你要是再违反一次规定,所有补贴取消,提成全部减半。”
第250章 夜宵
“减半?你这是什么……”
林瑾瑜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月他业绩到底多少,可入职的时候他本来就找棕黄毛预支了点,再减半,还加上各种扣钱项目,那到月底他岂不约等于白干?
哪有这种道理,这种应该算是霸王条款了吧?林瑾瑜可不是邵荣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当即想理论一番,可又哪里有这个机会。
胜哥根本不在意他一小员工的抗议,直接分配了任务就不耐烦地打发他走:“急什么,反正春节有假,你到时候再处理私事不就行了,别犯错误啊。”
说得可真轻描淡写,林瑾瑜还要再说,被赶过来的诗涵拦住了。
她拦着胜哥道:“不会不会,店里规定大家都遵守的,新人不懂事,适应适应就好了,保证不会再违反。”
这才是胜哥期望听到的回答,他本也不想废话,朝诗涵跟林瑾瑜“嗯”了声便转身走了。
林瑾瑜觉得无语极了,诗涵目送着胜哥走了,叹口气,回过身来对他道:“别跟组长顶嘴,没好果子吃的。”
“我知道。”林瑾瑜心里知道,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先上工去吧,注意着点别留把柄就没事,”诗涵道:“其实你也是,工作努力点,业绩好,胜哥就看你顺眼了。”
成年人总是对能给自己带来切实利益的人有更多的包容心,组员的业绩和组长的奖金息息相关,可这正是林瑾瑜没啥可能长进的地方,削尖了脑袋往上讨好别人他做不来,说白了就是不乐意……张信礼也不会乐意。
但他还是向诗涵道了歉:“嗯,谢了,”林瑾瑜说:“我会注意。”
诗涵笑了笑,说:“唉,e区那边累人钱又少,你机灵点,下班一起吃夜宵?”
因为那酒,林瑾瑜今天整个白天都昏沉沉的,晚饭也没吃什么,到下班肯定会饿,他说了句“再看”,便跟诗涵道了别,往自己今天负责的卡座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