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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祭奠,似悲鸣。
表面玩笑的老张看着少年,眼底沉沉。
……还真是,一群可怕的家伙。
狼群逐渐散去,除了风声,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张迈过血液残肢雨泥混合的地面,想要去给学者打开木牢,却见他轻轻松松的推开牢门,大锁哐当掉在地上,溅起一圈泥点。
他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牢锁。
余下的三个大小不一的木牢里,裴小姐及音娥周管家等人被一一放出,前两者通红着眼眶,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被雨水冲的,发髻撒乱,身上也湿透了,被学者扯了脏兮兮的麻布一蒙;而后者等见识到了他的凶残之处,大气不敢喘,让走出来就走出来,让站好就站好。
裴小姐主仆俩本还被刺激的几欲作呕,被这一蒙,反倒好受许多。
麻布先前蒙在山匪的粮仓上,倒是不曾沾上血腥,只是被雨水浸透,沉甸甸的,显得两女越发瘦弱可怜。
裴小姐抿着嘴唇,声若蚊呐:“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学者知道她是在说马车上时他劝她们换路的事,摇了摇头,因为个子矮,还要仰头说话:“你们不需要对我道歉,也不用因此感到愧疚。”
他转头看向还被关在木牢里而显得格外焦急的流民中的几人:“每个人都有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的权利,我不是圣人,更不是神仙,不能叫你们对我的话言听计从,那是不合理的。”
即使是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依旧是平静的,没有隐秘的自傲,更没有不满或者谦卑,就是普普通通的将这些话表达出来,不在意听到的人做何感想。
那些流民被放了出来,两个曾照顾过学者的老人抓着他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身形佝偻,甚至要与学者一般高矮,家园被冲毁之后一路流亡,成了处处不受待见的流民。
在他们浑浊而显得期待的眼神中,学者缓缓抽回手:“接下来你们去祥城,有白丘山做样,其余山匪不会再有胆子出山。”
接着他转过身,看向裴小姐:“接下来,我可能还要与你们同行。”
换句话说,叫混马车。
先前的马匹早就在狼群复仇的时候跑没了影子,结果在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几匹马慌里慌张的从树丛里蹿了出来,看到周管家等人像是看到亲兄弟一样跑了过来。
几条灰色身影在后面一闪而逝,消失在逐渐亮起的晨雾间。
恰逢那几个赶学者出来的流民想要蹭过来说什么,音娥往学者身边靠了靠,清脆的声音在脚步声中格外清晰:“有些人啊,还赶不上狼知恩图报呢!”
那几个流民一顿,瞪了眼音娥,又畏惧的望了望一直走在学者身边的老张,还是缩了回去。
老张哼哼冷笑两声,垂下眼来问学者:“小家伙,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学者想也不想,或者说他早有打算,声音轻轻:“武林大会。”
老张顿时心底感叹一声,觉得这群人所图不小,甚至便是连叫自己来接这奇奇怪怪的少年,说不定也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或者说,从最初那活人不医的小医馆开张,他就已经不知不觉落在了别人的网里了吧。
老张不由摸了摸手臂,只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
学者视线扫过他,落在稍后一步的裴小姐身上:“驿站就在不远,先去驿站休整一天,明天再赶路吧。”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反驳他。
就算驿站有可能和山匪狼狈为奸,可现在有他在这,还怕什么呢?
……
二皇子那日带着浮云山庄给的赔罪礼从灵秀楼离开之后,痛痛快快的和裴缙告别,自己领着侍从一路回府,庞氏穿着一身浅粉衣裳,高高兴兴的迎了过来:“妾身见过殿下。”
荆纭摸摸她的脸颊,脑海中却不由回忆起在花瓣下起舞的红衣女子,轻叹一口气:“晚上去找你。”
而后拐向了康氏的小院方向。
庞氏低着头,柔柔弱弱的应了,等人背影在院角消失,牙都咬的咯吱咯吱直响:“康氏!”
而另一头,康氏心不在焉的坐在自己的小院里,眼珠时不时转动着,露出回忆神色。
荆纭一进来,她面色一喜:“殿下!”
“怎么,见到吾这么高兴?”荆纭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惊喜的模样,自从前不久庞氏进门,她还总是给他脸色看呢。
康氏依偎到他身边,嗔怪的瞥他一眼:“殿下好狠的心,这些日子对妾身不闻不问的,亏妾身还想着快要冬天,该给殿下缝身衣裳。”
荆纭有些稀奇的打量她两眼。
先前他不来,实在是康氏仗着她爹康知州是他的钱袋子,都敢给他脸色看,实在没想到不过是宠幸庞氏一阵没来看她,竟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现在这小鸟依人的样子,难免叫他一阵心痒。
他抓住康氏手腕,屏退仆从进了门,就在康氏顺从的跟着他朝内屋走的时候,他脚步一转,松开康氏手腕将门窗纱帘全部放下,屋内顿时一片昏暗,而后坐在桌子边,还示意康氏也赶紧坐下。
康氏心有些许猜测,可当荆纭从怀中拿出一物打开,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荆纭当即看向她,面有不解:“怎么?”
康氏镇定心神:“殿下,您这可是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