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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孩子五更晨起读书,他随着性子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自己的表兄,郑彦、郑绎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淬炼一身的筋骨,只有他,冬天捧着暖炉,夏天嗑着冰块,在廊下等着赏春花秋月。
他能有今天,谁也想不到,谁也不敢想。
包括皇帝。
李弗襄是要回皇宫里去的。
高悦行本以为车子会将自己送回高府,可没想到,前后左右有禁军护卫,他们已经过了高府的大门,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高悦行忍不住掀车帘看。
谁料,李弗襄就守在车窗一侧,见她终于肯露脸,弯下身来,问:“怎么不准我上车?”
高悦行白了他一眼。
李弗襄悻悻道:“行吧。”
高悦行:“别和我装傻,你分明知道。”
李弗襄:“我知道,你年纪不到,我还得再等等。”他的马放缓了速度,停了一停,李弗襄又弯下身和她说:“我以前在京中见人嫁娶,新娘坐轿,新郎骑马,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高悦行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柔和,她摇了摇头,说:“那是寻常人家,我们不一样的。”
李弗襄不解:“我们不一样?”
高悦行一手撩着车帘,微微抬眼,望着他的脸。
他从未经历过。
但她是知道的。
她正经嫁给李弗襄,十里红妆,铺到了皇城门口,李弗襄身着衮冕,仪仗从宫里出,于太阳将落未落,黄昏之时,前来迎娶她。
那一日,街上可没多少凑热闹的人。
高悦行至今仍将那日的规矩记得清清楚楚,说实话,并无欣喜,繁冗的规矩悬在头顶,令她喘气都觉得困难。
曾经的她想一辈子都不想在经历那样的折磨了。
可现在……
高悦行望着李弗襄,如果是他,勉强可以期待,多来几次都行。
高悦行放下帘子,扣上窗户。
李弗襄伸手敲了敲窗户,想再叫她出来,高悦行合上眼睛不理。
尽管上一世已有夫妻之实,但是此时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她的姿态应该放的娇羞一些。
李弗襄敲了几次窗,见她始终没有回应,只能架马到了前边去。
丁文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塞进李弗襄手里,是在城门口买的热腾腾的马蹄糕。
李弗襄以前偏爱这口,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未曾变。他掰了一块塞嘴里,口中甜了,表情依然郁郁寡欢。
丁文甫:“殿下,好事多磨,要沉的下心啊。”
李弗襄垂着眼睛:“我们已经阔别了很久很久……可再见时却不如小时候那般亲昵了。”
丁文甫道:“人长大了,终归是不同的。”
李弗襄问:“你娶着你的小宫女了吗?”
丁文甫不防备他忽然发问,言语间一梗,说:“她还有两年才到年纪出宫,还早着呢。”
李弗襄:“你怎么忍住不与她相见的。”
丁文甫笑了笑:“想想以后,她总归会成为我的人,自然没什么不能忍的。”他说:“殿下心性非同一般的坚忍,不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吧。”
李弗襄在马上回头,望着马车的目光忽然之间变得缱绻难舍,喃喃道:“可是,我总觉得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
第66章
丁文甫惊诧道:“可您急什么呢?您今年才十……十六岁啊。”
真正的李弗襄应是十七岁, 这虚低的一岁,是已故的许昭仪和李弗宥舍给他的。
李弗襄:“是么?”
丁文甫:“是啊,我不理解, 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您的将来,包括活着的,也包括那些已经故去的……”
他们根本不求李弗襄有大富大贵的乘龙之命, 所有人的初衷都是希望他平安喜乐, 哪怕当个纨绔也没有关系。
皇帝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是个胸无大志的闲王。
高悦行也不在乎自己的夫君明珠蒙尘终生不得见光。
只有李弗襄自己, 随着年岁的渐长, 那些为他而逝去的性命,那些曾经毫无谋求算计地捧到他面前的真心回护, 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上, 日复一日。他不能允许自己白担了那许多人的期待, 浪费掉一生的好时光。
经过华阳街。
高悦行再次悄悄推开窗, 见到了几乎完工的襄王府。
说是几乎,是因为还差一点。
据说最后花园里缺一块黄山石,于是,才迟迟不毕工。可是,襄王的府邸,若不是皇帝默许, 他们哪有胆子拖。
皇帝的意思很多人不明白, 平白传出了许多揣测。
但也有很多人明白。
荒唐的是, 那些不明白的人, 嘴巴一张一合, 到处散步谣言, 说得跟真的似的, 而几个心里明白的人,反倒成了锯嘴葫芦,装作糊涂模样。
高悦行当然属于明白的那一挂。
李弗襄封王的旨意已下,一旦王府完工,他便要移宫了。
无非别的,皇帝舍不得,想要在宫中多留他一段时日而已。
李弗襄进了皇城,前去乾清宫的路上,见着了信王李弗迁。
高悦行跟在李弗襄的身后,虽不怎么言语,但也注意到了。
李弗襄拱手对兄长行礼。
兄弟俩鲜少见面,所以一直不怎么亲,见面颇有几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