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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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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琅站在船头,江琮执伞立于她身侧。四十八骨油纸伞,伞面绘着水墨远山,同此时周遭的清雅景致十分相似。
    船儿划破水面,江雾中,不远处的码头已经逐渐露出形状。伞下郎君揽着女子左肩,女子蹙眉远眺,双眼中似是忧伤,似是怀念。
    十足的近乡情怯态。
    “离家才半年,甫一看见这渡口,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泠琅轻声说,语气怅然。
    “夫人无需顾虑,”江琮语声淡淡,“不想见的人不见便是,今日一行只为先生来,旁人若要嘴碎,那便绑了他,按着去先生坟前好生拜拜。”
    泠琅叹气:“我实在不想见到他们……当初父亲去世,一些故人邻里欺我孤女,什么闲言碎语都有,若不是实在被伤透心,我又怎会孤身上京。”
    她默了默,竟低头垂泪道:“连带着,看着这城墙都心惊胆战起来。因着那些日子,故乡反倒做了伤心地。”
    江琮忙为怀中人拭泪,他柔声安抚道:“那我们便不进城,只在城外好生祭拜。岳丈在天有灵,定会体恤夫人的难处。”
    泠琅泪眼道:“夫君,你待我真好……”
    江琮含笑为她抚平鬓角:“夫人心愿便是我的心愿。”
    细雨斜斜,江雾沆砀,一双人儿立在伞下含情脉脉,执手絮语,如戏本上的真情桥段。
    这絮语全被甲板上侍立着的众仆听了个分明,绿袖已经全情投入,几乎也要坠下泪来。
    经历了这么多苦楚,少夫人却还能温柔可亲,以德报怨,实在是难得啊。
    船终于靠了岸。
    泠琅歇着江琮走在前,后面跟着一串仆人,皆捧着香炉香烛,提着瓜果陈酒。
    滁州的城郊同其他地方的城郊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乱糟糟的树木草丛,或平坦或隆起的小坡土堆。只是在烟雨时节,一切都显得清新淡雅而已。
    路有些湿滑,杂草也生得茂盛,并不算好走。泠琅提着裙子,毫不扭捏地行在野地之中,任凭湿泥露水沾染。
    旁人见了,又是暗叹少夫人孝心可嘉。
    在别人听不到的当下,江琮却低声问:“坟在哪?”
    泠琅面上是淡淡愁绪,语气却充满不耐:“我怎么知道?”
    “随便找一处便是了。”
    “不行,得找个一看就无人管的旧坟,我可不想让别人的爹占便宜。”
    “那何必找坟,直接寻一片荒地,就说墓被掘了。”
    “虽然我编的生平很惨,但也不至于这般惨罢?届时还需扮作哀恸,我不干。”
    “夫人的假泪说掉就掉,这有何难。”
    “我掉假泪,你便必须假意安慰,你一那样说话,就叫我浑身难受,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
    “有了,你看那边——”
    江琮寒着脸往泠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从茂盛的丝茅草中,隐约可见隆起的弧度,勉强能看作是坟头的形状。
    其实更像一处天然形成的小土丘。
    无碑也无庐,倒是可以借用一番……
    才思及此,身边的少女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跌跌撞撞地扑进烟雨之中。
    “父,父亲——”
    江琮哑然,看着她全然不顾湿滑泥泞,跌跪在草间深深叩首,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是满脸泪痕。
    身后几步开外的某个小侍女见状,竟叫了一声少夫人,也扑上去同她哭作一团。对着一个长满长草的小土丘,二人肝肠寸断,凄楚极了。
    身后还有一堆人看着,江琮咬牙扔伞,长袍一掀,也跪在了一侧。
    他面无表情道:“岳父大人,愚婿不孝,当初未能侍疾一二,每感于此,时常垂泪憾恨……”
    她能认一堆杂草作父,那他下跪念点悼文,也没什么大不了。
    凄风苦雨,孤坟茕茕,众人无不动容于这一幕。只有身为主角的二人知晓,这只不过是一片荒地罢了。
    回到船上,已是后话。
    少夫人忧思太过,回来便昏睡了过去,世子发令继续往前行驶,去往咸城。
    “出来一趟,也该陪夫人好好散散心绪,若郁结于心,终究不佳。”
    “我计划在江南一带游玩些时日,届时轻装简行,用不上这么多人。夫人房里的那三个留下,我身边那几个也跟着。”
    “其余的,领了赏赐,便在咸城返程罢。”
    “回去该说些什么,不必我多讲。”
    第44章 纷纭说
    元升三年六月初二。
    未及小暑, 却已能感受到逐渐升高的气温。蝉伏于树冠一声声嘶鸣,天空永远澄净透彻,风暖熏熏地吹拂, 草木在此时已经茂盛到极致。
    午时刚过, 咸城某客栈内,大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每张桌子都有客人,有的正大快朵颐, 有的趁等菜间隙同同伴闲谈,有的从入座之时起,便闭目端坐,任凭四周喧嚣吵闹, 岿然不动如同古佛。
    店小二游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因着天燥,额头上沁出了一点汗。客人催促抱怨的声浪此起彼伏, 他忙得分身乏术, 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在客栈忙活多年, 像今日一般的热闹, 是很少见的。
    咸城只是一座小城, 没什么排的上号的名胜古迹,地方产出也无甚特别。这段时间却有大批客人蜂拥而至,或打尖或住店,好似这里一下子成了什么四通八达的要地一般。
    不必四通八达, 只需能通杭州最南边的灵源镇, 便是咸城在短时间内能吸引大批游人过客的原因。
    灵源镇上的明净峰,上个月散布了消息, 说将在六月初十开办比剑大会。比出来的前三甲, 将获得入峰学剑的机会。
    此消息甫一传出, 江湖如同炸开了锅。
    那可是明净峰!
    三十六路明澈剑传世已有百年,如今纵观天下剑宗,它仍无出其右。明净峰行事向来孤傲高洁,每隔几年才会招收新的弟子,如今这大张旗鼓收人的做派,简直是千载难逢。
    而明净峰掌门顾长绮,更是将明澈剑法同西域某神秘宗派剑法相融合,灵动更甚以往。虽然如今掌门已老,但威名仍丝毫不减。
    这些年,有幸见过其风采的剑客,无不拜倒于诡谲瑰丽的剑招下,回去茶饭不思,甚至因此自惭形秽自断其剑的也不在少数。
    能有机会上山求学,接触到如此玄妙高超的剑法,是每个用剑之人的梦想。于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咸城,短时间汇聚了各方江湖豪杰,立志入峰者有,欲开眼界者也有,想趁机会浑水摸鱼者更有。
    泠琅和江琮,显然属于最后一种。
    她和他正坐在大厅角落,听着周围喧嚣,相对着默默无语。
    放眼望去,各桌皆搁了些武器。剑是最多的,棕红或玄青的各式剑鞘不一而足,除此之外,便是长刀短刀,铁棍木棍。
    仿佛谁若走进来,不将武器往桌案上狠狠一拍,高声唤“小二来壶酒”,就对不起这江湖人士之名头。
    可惜,泠琅这桌上没有剑鞘刀鞘,只有一碟煎花生,一碟拍黄瓜,一碟猪头肉,以及两杯茶。
    小地方的小客栈,东西种类少,做得也差强人意。
    花生有的还泛软,有的却已经有焦味,一看就是客人吃剩后回炉再造的。拍黄瓜味道也淡了些,猪头肉则是干如柴火。
    至于那免费添的茶,便更不必说,自打它放在那儿,江琮就没看过一眼。
    泠琅却看了,不仅看,还吃喝得很起劲,彼时她正嚼着粒与香脆二字毫无关联的花生,竖着耳朵,偷听邻桌客人的闲谈。
    “哟!这不是王兄吗,没想到太原一别,竟能在此地又遇上!来来,坐这边。”
    “咳咳,看来在下同张兄甚为投缘,半年不见,张兄变化倒是不小——”
    “哦,此话怎讲?”
    “张兄原来用重剑,刚劲酷烈,好不威猛,如今怎么换了把这么薄的。”
    “呵呵,王兄不必惊讶,难道你不是为了明澈剑法而来?”
    “自然是为此而来!但这同你换剑有何关联?”
    “这,便说来话长。小道消息,我原本不信,可后来又听说些传言,觉得姑且可以一试。你我投缘,今日我只讲与你听,别人问我,我都是一概不说的……小二,拿壶花雕来!”
    说话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音量不算小,内容却十足地吊人胃口,周遭客人已经暗暗听住了。
    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却朝桌对面的人招招手,一脸高深之色地同那位王兄附耳交谈起来。
    泠琅悻悻地喝了口茶,茶味粗劣而寡淡,倒是同焦糊的花生味道起到了中和之效。
    对面的江琮抬起眼,凉凉地瞥她。
    他用双方才能听到的语声问:“夫人吃好了?”
    泠琅又扔了块黄瓜入口:“没有。”
    江琮微笑:“夫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泠琅将黄瓜嚼得嘎吱响,她满不在乎地接上:“在乎众人之间也。”
    “都是些不足为信的谣言,有什么好探听的?”
    “谣言虽不可信,但既然能传出,便能说明些道理,”泠琅放下竹箸,道,“从前有个村寨,不知为何传出半夜闹鬼的谣言,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在夜晚出门。”
    “然后呢?”
    “然后——事情真相是,某家汉子同另一家的媳妇私会偷情,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撞破,才散播这等消息。”
    “这故事老套了些。”
    “老套归老套,道理依然适用。谣言先不论真假,但其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
    “哦?那关于明净峰的谣传,夫人有何高见。你我停留此地已有三天,昨天有人说掌门好软剑,软剑是上山之终南捷径,今天又有人说轻剑才易得掌门青睐。”
    江琮淡声道:“若明日传出明净峰掌门其实是个用刀的,也不足为奇了。”
    泠琅摆摆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众说纷纭,这至少能证明一点。”
    江琮看着她:“什么?”
    泠琅诡秘一笑:“你靠过来些。”
    江琮迟疑一瞬,继而倾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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