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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态度并不尖锐,甚至有些懒洋洋的,但盛欢丝毫不敢放松。他可以自如应对脾气暴躁的恶人,却从无与温鸣玉这样的上位者打交道的经验,盛欢不擅长察言观色,也学不会如何谄媚讨好,面对自己陌生的父亲,他难得的颇为紧张,回答:“我做了错事。”
“既然知道自己有错,怎么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温鸣玉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书架上拿起一物,放在手里把玩几下,转身朝盛欢走来。
藉着室内微弱的光线,盛欢看见对方手里拿的竟是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温鸣玉走到盛欢跟前,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匕首,雪亮的刀锋流水般在他的指缝间缠绕一圈,最后他将尖刃朝下,把匕首噌的一声扎进身旁的小方桌里,自己则靠着桌沿,玩味地看向盛欢。
盛欢的心脏伴随那声闷响剧烈地向前一撞,冷汗逐渐打湿他贴身的衣衫,浸得背后一片冰凉。他不知温鸣玉这番举动是刻意威胁,或是一场无聊的戏弄,但无论是哪一种,盛欢都只能顺从。他咬了咬自己发干的嘴唇,深吸一口气,直挺挺地朝对方跪了下去。
房间里极为安静,即便隔着厚重的绒毯,盛欢双膝砸在地板上的声响依然清晰可闻。温鸣玉抱起手臂,目光悄然地变得专注,仔细审视这个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从管家和下人的诸般评价来看,盛欢应是个老实又古怪的孩子,他安静寡言,从不哭闹,即使被双亲抛弃也漠然处之,对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身上找不到半点少年人的活泼天真。
盛欢长得并不似自己,这一点让温鸣玉感到安慰,但他的面容又与盛云遏有七分相像,这也是温鸣玉不愿看见对方的原因之一。他厌恶盛云遏,盛欢的存在更是让他感到恶心,温鸣玉本以为自己与那个女人不会再有分毫牵连,谁知她不仅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带着一个糅合了两人血脉的盛欢。盛欢仿佛是一个鲜活的、刺眼的物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温鸣玉,让他记起自己遭受过的那场侮辱。
长久的静默让盛欢感到了不安,他僵硬地跪着,视线固定在温鸣玉陷在地毯里的双足上。温鸣玉没有穿鞋袜,赤裸的足踝洁白晶莹,宛如玉石。这样一双脚本可称做是赏心悦目的,但他的足后跟却各自横贯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颜色暗红,给这双完美的足踝平添了一点扭曲的瑕疵。
“咏棠的下人告诉我,是你主动出手伤人,此言属实?”温鸣玉终于发话了,他的声音散去了先前那点玩笑似的慵懒,听起来十分冷淡。
盛欢点点头,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知道温鸣玉也没有兴趣听。
温鸣玉提了提衣摆,竟然屈了一条腿,蹲在他面前。
冰凉坚硬的物体触上盛欢的肌肤,让他呼吸一顿,意识到那是被对方把玩过的匕首。温鸣玉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凑近了打量他。乍然与那双深黑清澈的眼睛相对,竟然让紧张得近乎麻木的盛欢一阵心悸。温鸣玉的相貌实在太好,就算盛欢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分心的时刻,仍是无可抗拒的受到干扰,慌忙向后退去。
下颌蓦地一痛,是刀尖扎破了皮肤,温鸣玉反应比盛欢还要快,抢先掐住他的两腮,垂下眼帘道:“要畏罪自尽?这就太过了。”
一滴血珠悄无声息地摔进地毯里,盛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危险,再也不敢乱动。温鸣玉适时松开手,又道:“用哪只手推的咏棠?”
盛欢微微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望向对方,不知这道莫须有的罪名从何而来。很快的,盛欢猜到自己是被诬陷了,他张了张口,又不知该如何替自己澄清。难道他要在温鸣玉面前指控对方的侄儿在撒谎吗,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恐怕温鸣玉不但不信,反会认为自己是在损坏温咏棠的名誉,对他施以更加严厉的惩罚。
短暂的沉默后,盛欢低不可闻地开口:“不记得了。”
“是吗?”温鸣玉轻笑一声,竟然撤离了手中的利刃。不等盛欢缓一口气,对方忽然捉起他一只手臂,死死按在地毯上。匕首在温鸣玉掌中打了个轻巧的转,随即对方抬起手,刀刃在空中闪过一点寒光,狠狠朝他的手背扎去。
以为手掌要被扎穿,毫无防备的盛欢吓得叫出了声,猛地把脑袋撇向另一边,不敢去看自己即将变得血肉模糊的左手。
一声闷响,盛欢的身躯随之剧烈地颤抖一下,喉间挤出微弱的呜咽。
良久后,他又僵又冷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受伤。盛欢睁开眼,慢慢地回转视线,发觉温鸣玉仅是把匕首立在了他的指缝之间,正在似笑非笑地欣赏他的窘态。接触到盛欢的目光,温鸣玉慢慢拔出刀锋,又强行把他因恐惧而紧握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盛欢意识到事情还没有结束,他开始推拒对方,想要把自己的左手收回去。他从小在拳脚下长大,打过的架绝不算少,力气也要比同龄人大许多。出人意料的是,温鸣玉看似病弱,扣在盛欢手腕上的五指却宛如冰冷的钢铁,无论盛欢怎样挣扎,都不能撼动分毫。对方用刀刃抵住他乱动的手指,很平静,也很认真地陈述:“既然你不记得,那两只手都可以不要了。”
说罢,刀锋向下一压,锐利又沉重地触上了盛欢的皮肤。
“我没有!”惶恐之下,盛欢终于说出了实情。他不敢再动被制住的左手,又害怕对方的刀刃会落下,惊得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他用另一只手揪住温鸣玉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哀求:“温先生,我没有推他,求求你,我不能没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