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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爷心中的算盘,盛欢全然不知。自那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发生后,他见马爷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天之后,芳琼楼精心准备的宴会终于操办起来了。这次的宾客确实身份非凡,竟直接清了整座酒楼的场,在六点多钟的时候,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停在门口,下来的竟是清一色的男子。他们个个衣冠楚楚,神情却格外凌厉凶悍,不像商人政客,倒颇似亡命之徒。
主事以人手不足为由,将盛欢临时调去了三楼的一号包厢,做些端茶倒水的清闲活计。现在客人未至,他只能在外面等待。来到这里许多天,盛欢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间包厢接待客人,里面早早就点起了熏香,枝形吊灯照下来的光映得满室明亮,一名杂役正在里面调整桌椅的位置。
他做完了事,出门见到盛欢,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这些客人是什么来头,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吓人极了。”
这里没有旁人,盛欢要是不说话,觉得有些不礼貌,便回应道:“我也不知道。”
杂役道:“主事都不许我们过问,我在芳琼楼里干了许多年,都少见派头这样大的人。”
他似乎还想多聊几句,但主事已步履匆匆地上了楼,他检视着四周,对盛欢道:“待会你机灵些,万万不可再冷言冷语,今天来的客人每个都是特殊人物,你要是惹恼他们,可不是挨一顿骂那样简单了。”
盛欢淡淡答道:“知道了。”
主事交代完毕,又去别处忙碌了。盛欢走到一扇窗边,看见底下鱼贯而入的宾客,忽然感觉眼前的情景无端的眼熟,依稀是在哪里看见过。
他思索了一阵,虽未在记忆里找到任何线索,但心脏已像预兆到什么似的,一下跳得比一下快,这样的频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慌乱了。
芳琼楼很快就喧哗起来,到处都是寒暄问候的声音。一行人沿着长长的阶梯来到三楼,很快来到盛欢所在的包厢外。领头的正是马爷,他一改前几日目下无尘的作态,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一直半躬着身子,伸出手臂引导,一边道:“这边请、这边请。”
他身后跟着十几人,其中有半数是保镖,看起来像主人的那几位年龄各异,最年少的约有二十五六岁,穿一身黑沉沉的袍子,额角挂着一道长疤。把眉毛都削去了半边。他垂着细而长的眼睛,嘴角紧绷,神情愤愤,与身周人愉快的笑容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名头发稀疏,中等身材的男子跟在他身侧,正笑着与右手边的胖子交谈。此人被所有宾客包围在中间,仿佛是他们的中心人物。在这行人后面,居然还跟着几个面目姣好的青年,他们都穿青色长袍,有的微笑,有的局促,倒都有十分美好的仪态。
盛欢被走在最左边的人引去了注意力,那人个子颇高,容貌极为秀丽,有双秋水般清透的眼睛,神态从容,笑起来宛如拂面春风,很教人喜欢。
见他们在包厢外停下脚步,盛欢缓缓将拉门推开,正要等待他们进去,不料这行人竟在外面站定了,左右分作两排,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人。
那胖子看到盛欢,指着他哎哟一声,叫道:“不得了,凤亭,你看看这孩子,比你还漂亮许多呢。”
被唤作凤亭的正是那名从容温和的青衫男子,他望了盛欢一眼,含笑回答:“庞先生说的是。”
盛欢低下头,装出一副畏缩内向的样子,任由他们调侃。他正思考最后的来宾是什么身份,忽听那位中年人朝另一边迎过去,一边拱手一边道:“多谢三爷赏脸,肯拨冗前来赴约,我们几十年不曾见面,今日可要好好叙一叙旧情。”
听见“三爷”两个字的时候,盛欢便知道自己的坏预感成了真。他迅速抬起头,看见又一行人从长廊那端走过来。为首那人负着双手,身形挺拔修长,穿着洁白的长衫,将一顶帽子拿在手里,步伐不紧不慢。他有一双动人无比的凤目,眼中似乎含着笑,脸上却不见笑意,反使那张画一般美丽的面孔平添了几分近乎无情的冷峻。
他一现身,场上所有人的风采顿时被压了一头,就连那名阴沉怨愤的男青年都低下头去,作出恭敬的姿态。盛欢想要躲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视线已经攥住了他。温鸣玉挑起眉,玩味地注视他片刻,才应道:“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盛欢不知他这句话,是在回答那些人,还是在取笑自己。他极力向后退缩着,面上滚烫,心却是冷的,几乎想要拔腿就跑。
见到温鸣玉曾是难得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事,但在盛欢得知了自己的来历后,那些快乐便全部变了质,变作了另一种情绪。
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害怕面对温鸣玉。
第十八章
等所有人都入了席,盛欢避无可避,只能走过去替他们斟茶。转至温鸣玉身旁时,他不敢看着对方,径自把杯子倒满,就急匆匆地去了下一个宾客的席位。
所幸对方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马爷似乎正在向温鸣玉介绍每一位来宾。盛欢留神听了一些,发现在座的竟有半数是黄廷芝的属下,那位面带怒容的黑袍青年也姓黄,叫做黄振先,正是黄廷芝的小儿子。盛欢回想起那两名躲雨路人的闲谈内容,原本他将这些话都当做是风言风语,而现在一听,倒像有六七成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