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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就伸手要去抓盛欢,盛欢向后一躲,坚持道:“我不走!你快点带他离开!”
那瘦子急得不住顿脚,小声哀告:“敬渊先生反复吩咐过我,让我务必将您完完整整地带到他面前,我要是办砸了,是要受重惩的呀!小少爷,算我求求您,您就当是救我,行不行?”
盛欢听着他恳切的言辞,不禁咬了咬嘴唇,心中泛起一丝愧意。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把其他人引过来!”
他都抛下了这样的威胁,那瘦子自然无法推脱,登时一咬牙,恨恨地叹了口气,说道:“盛公子,你也太傻了。”语罢,就抓着温咏棠往外走。温咏棠一直没有作声,瘦子一拉,他也老实地跟在后面,没有挣扎。
又有一个人探进头来,问道:“好了没有?”
瘦子应道:“好了!”他瞪着咏棠,眼神凶恶,指了指门外的那人:“去跟他把衣服换了,待会儿老实跟在我后面,一声都不许出,听明白没有!”
咏棠被他吓得往后一缩,脸色也难看起来,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乖乖与另一人换了衣服。
临出门的时候,咏棠忽然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盛欢。对方的身影融在黑暗里,但他知道,盛欢此刻一定在看着自己,用方才那样直白的、不容动摇的目光看着他。盛欢同样也是害怕的,他们交谈的时候,他能察觉对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可盛欢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又半点都不曾犹豫、也是在那一刻,温咏棠才发现了盛欢的一个秘密。
一个他们共同掩藏在心底的秘密。
天际滚过一阵闷雷,厚重的云层里隐隐有电光闪动,树叶哗啦哗啦地响起来,咏棠面上同时拂过一阵凉意,起风了。
瘦子把那人连同盛欢一起锁好,带着咏棠穿过月门,外面又守着数人,瘦子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出一条手臂挽着他的腰,半拖半抱地将他带到外面。咏棠的脸埋在瘦子肩窝里,听到有人惊道:“哟,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晚上吃过了饭,没多久就嚷着肚子疼,现在站也站不稳了,我先把他带回去。”瘦子讪笑几声:“麻烦兄弟先代我守一守门,我去去就回。”
对方嬉笑道:“比大姑娘还娇贵,去吧去吧。”
咏棠被瘦子挟着往外走,紧张得双腿发软,身体不住发抖。等到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瘦子才推开他,此刻的咏棠,已是脸色惨白,头发完全被汗打湿了。瘦子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讥诮地啐了一口:“看你这怂样子。”
他们站在一条长廊的尽头,前方通向一座园子,那处被灯泡照着,里面人影幢幢,似乎也有不少守卫。瘦子拉着咏棠,走到一堵背对着园门的白墙下,蹲下`身子,对咏棠道:“快点,踩着我上去。”
咏棠望着高高的墙头,咽了一口唾沫,胆怯地后退几步:“我、我上不去。”
“上不去也要上!”瘦子额角爆出了青筋,低喝了一声:“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一道紫红色的闪电撕裂云层,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天空,衬着眼下的情景,显得格外可怖。咏棠抽泣几声,他怕摔跤,却更怕被绑匪抓住,情急之下,唯有爬上了瘦子的肩膀,任对方深吸一口气,把他托了起来。
咏棠颤颤巍巍地往上爬,看见底下黑咕隆咚的,也分不清是泥地还是草丛。他刚探出半个头,下面忽然窸窸窣窣地响了几声,吓得咏棠失声惊叫,再也站不稳,仰面跌了下去。
“什么人!”园子里即刻有人喝道,几道光柱同时打向这里。瘦子暗骂一声,抓起咏棠,拼命胡乱把他顶上墙头,叫道:“你快走!往西边跑,不要走大路,那里有道门——”
又是一阵雷声滚过,咏棠双手双足都扒着墙,几乎要哭了:“我会摔死的!”
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里靠近,瘦子从腰带里拔出一把枪,往墙上狠狠踹了一脚:“快走!”
咏棠双手一松,像只麻袋般从墙头坠落。他想大叫,又被失重的恐惧逼得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下一句话。
我会摔死的!
下一刻,他重重落在地上,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咏棠失魂落魄地往身下一摸,是软的,全是被压倒的蒿草,毯子一般厚厚铺了一层。他的手脚仍旧虚软无力,只因还记得墙那边的追兵,最后还是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撑了起来。头顶又有电光闪过,咏棠突然听见远方传来几声模糊的巨响,是枪声。
那几声未竟,这堵墙的对面也有一道大喝炸雷般响起:“站住!你是谁!”
继而砰的一声,这道枪响离得极近,仿佛开枪的人就站在咏棠身后。咏棠被惊得跳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羊,撒腿往前面狂奔。
哪里是东,哪里是西,他全然分不清楚。身后的枪声很快就变得暴雨一般密集,与轰然炸裂的雷鸣一起,震颤着咏棠的鼓膜。远的地方有人开枪,近的地方也有人开枪,这个世界好似哪里都是枪响。咏棠已经无暇惦记那瘦子的死活,也顾不上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发现自己,他的背后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只能竭尽全力地往前奔跑。
从小到大,咏棠最怕的就是枪声,当年他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到父亲连中三枪,死在他的面前。那一幕犹如一场鲜明的噩梦,即便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依旧深刻地印在咏棠的脑海里。从那以后,温鸣玉要教他拿枪,他就又哭又吐,闹得对方没有办法,最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