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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鸣玉一手揽着他的腰,不许他乱动,贴在盛欢耳边道:“盛欢,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真的想要接手家业,就不能害怕开枪。就算今天让你逃避了,但是迟早有一天,你的手会有不得不沾血的时候。”
他停顿了几秒,再开口时,音调比平日要冷了许多:“要是连一个仇人都不敢动,就证明你根本不适合入这一行,趁早放弃吧。”
温鸣玉的话音未落,盛欢蓦然抬起手,对着黄绍桐开了一枪。
这枪打中了,黄绍桐的右腿应声炸开一蓬血花,痛得他两眼几乎翻了白,身躯无力的弹动几下,口中挤出含混不清的惨叫。盛欢紧紧咬住嘴唇,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若没有温鸣玉撑着,他或许站也站不稳了。
温鸣玉似乎没有料到盛欢会动手,他沉默了半晌,突然轻轻叹了一声。
他抓着盛欢的手腕,将瞄准的部位移至黄绍桐的胸前,沉声道:“方才那枪打的不准,再来。”
许久之前,温鸣玉见了血都要捂住盛欢的眼睛,现在却亲手教他杀人。盛欢隐约猜得出对方的举动只是想要吓退自己,那个人不愿意弄脏他的手。但眼下盛欢不得不从对方的羽翼下走出去。否则偌大一个温家,全部都要由温鸣玉一个人支撑,而他则要真正变成一个依靠着对方才能存活下去的人——他不甘愿。
盛欢根本不甘愿依附任何人。
有冷汗沿着盛欢的额头滚落,滴在睫毛上。他顾不得擦,仅是深吸一口气,慢慢稳住发抖的双手。温鸣玉的手指仍与他纠缠在一起,盛欢悄悄又往后靠了靠,察觉到对方的体温隔着衣衫,温热的,无声的裹住了自己。他僵硬的手指微微一动,搭在扳机上,暗想着:就算这一刻他犯了罪,这也是有温鸣玉一同参与的,对方手上染了那样多的血腥,都承受下来了,难道他就做不到吗?
想到这里,盛欢横下心来,正要动作,不料温鸣玉突然拨开他的手指,将枪夺了过去。
枪声一连响了三下,次次都命中黄绍桐的胸口。这次温鸣玉没有捂他的眼睛,盛欢睁大双眼,看见黄绍桐胸前慢慢洇开大片鲜红的颜色,这个人仍瞪着眼睛,视线死死地缠在温鸣玉身上,似乎十分的不甘愿。
黄绍桐无力地抽搐着,气若游丝地诅咒道:“温鸣玉……我、我就算变成了鬼,都要找到你,我要杀了你……”
他眼中布满血丝,脸色青白,那样子竟真有几分像厉鬼。他蓦地一转眼,狠毒的目光落在盛欢脸上,盛欢呼吸一滞,刚后退一步,脑袋却被一只手扳转到别的方向,温鸣玉的声音道:“想来找我,你就不怕我让你连鬼都做不成吗?”
语罢,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黄绍桐彻底安静了,盛欢怔怔的盯着前方,颤声问:“鸣玉?”
他的身体尚未复原,经历了这番折腾后,四肢都有些发软。温鸣玉仍不准他把头扭过来,只随手将那把手枪一扔,扶着盛欢道:“别看了,我可不想你做噩梦。”
原来他还是不放心,盛欢无奈地挣了一下,想拿先前对方说过的话来说服温鸣玉:“我迟早都要看的。”
“不许看。”温鸣玉直接牵过了他。强迫盛欢跟自己往回走。沉默了一阵子,温鸣玉又问道:“还会害怕钉子吗?”
码头上又恢复了平静,盛欢跟在温鸣玉身后,还是想要回头看一看。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有一个人刚刚丧命,就算那是盛欢的仇人,他的心情也依旧是阴郁的,没有一分一毫的高兴。
杀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他想道。
盛欢握住了温鸣玉的手指,如若没有那么多人在场,他甚至想要抱上去,不把对方松开。
他终于答道:“或许不会了。”
第三十八章
晚上十点,南风饭店二楼的跳舞厅才正式热闹起来。顶上明亮璀璨的枝形吊灯,是一整晚都不会熄灭的,一支俄国乐队正在拉着活泼轻柔的曲子,舞池里衣香鬓影,裙摆纷飞,正是最有兴味的时候。
佩玲今夜特地打扮过,一缕乌黑的卷发垂在雪白精致的脸庞边,身穿一袭孔雀蓝的旗袍,银灰色镶边,里面嵌了许多水钻,每有动作都会流转出动人的华彩,十分吸引异性的目光。可她却一反常态,独自捧着一杯冰镇橘子汁,坐在角落里,寂寞地撑着下巴。
第三个男人鼓起勇气上前,来邀请她跳舞,佩玲眼皮也不抬,只道:“我不太舒服,你另寻舞伴吧。”
那男士却十分执着,围绕着她大献殷勤,甜言蜜语说了许多,又让西崽送来几样糕点,似乎不打算从她身边离开了。佩玲被吵得很不耐烦,正酝酿了几句冷语准备打发对方,忽听一道清朗低沉的声音在身后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今夜已经有约了。”
佩玲的脸上霎时绽开了笑容,急切的转过头去,再看那人时,又勉力把笑意压下去,强行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昭示她的不悦:“你一个男人,竟然让我等?”
来人与她心有灵犀似的,身上的西装亦是深蓝的,衬得面孔更加俊逸英秀,一双眼睛即使带着笑,依旧显得忧郁。被那双眼睛一看,佩玲顿时无法为难起他来,又听对方解释道:“出门时遇到一起小意外,耽搁了几分钟,累你久等了。”
他说话时,佩玲发现了他藏在右边袖口下的绷带,惊得呀了一声,将那只手捧起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