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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没有说话,然而沉默时温柔异常的神情已变成最无懈可击的回答。咏棠溃不成军地败了,吸气声越来越大,含混不清地呜咽:“那我——那我怎么办?您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最亲近您的,明明是我呀。”
温鸣玉真对这个侄子有些无奈了,别的问题可以用规矩来约束对方,唯独这件事,他愿对咏棠宽容一回。见咏棠哭的愈发伤心,他不由低声问道:“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又与你我的血缘关系有什么相干?我只你这一个侄子,难道会不管你吗?”
咏棠不听他的劝,胡乱把脸一抹,恨恨地道:“我要去找尚英。”
说罢,他转身就走。起初步伐飞快,一副要与叔叔再不相往来的做派。但没有多久,咏棠就频频回头,见温鸣玉仍是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靠着扶栏看他,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拖拉起来,满脸委屈地盯着叔叔,恨不得他喊住自己。
“咏棠。”直至他走出去好远,温鸣玉终于出声,却不是为留住他:“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任你依附。我是你的叔叔,又对你的父亲立过誓,才愿意担负起照料你的责任。你长大了,世故人心,你需学会自己分辨。”
夜风穿过长廊,檐底两排灯笼被带得一起往后倒去。何凌山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处假山石边,借着灯笼黯淡的光看表。
半个小时都过去了,看来咏棠藏了不少话想对温鸣玉说。何凌山愿意退让,那也是看在温鸣玉的份上,假若这两人还让他继续等下去,他就要直接闯过去抢人了。
他正计划着再过几分钟行动,忽见花园的另一边慢慢晃出一道人影,朝他这边走来。那人步态从容,身形笔直挺拔,似是对珑园十分熟悉。待到对方穿过一道道花木的影子,来到何凌山不远处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认得对方。
尚英看见何凌山,也是一愣,惊道:“是你?”
何凌山知道对方也将自己认了出来,他懒得掩饰,更不想寒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该叫你盛欢,还是温家少爷?”尚英干脆在他面前蹲下,礼貌地打量他:“听说你抱病在家休养三年,身体还好吗?我来得唐突,没来得及带礼物,真是抱歉。”
何凌山道:“你不如去做自己的事。”
他的不近人情并没有让尚英气恼,对方往水廊的方向探头一望,问道:“这样冷的晚上,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咏棠这时是在家的,难道他又为难你了?”
听他提起咏棠,何凌山才陡然记起,这人是温咏棠的朋友,来珑园想必也是为了咏棠。不过现下温鸣玉正和咏棠交谈,他不想让尚英贸然闯过去,便道:“你找他?”
不料尚英否认了:“不找。”
他忽然露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挤到何凌山身边坐下,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不过咏棠今晚倒可能会想来见我。”
何凌山冷冷扫他一眼,尚英见状,觉得很好玩似的,带着笑地开口:“你一定在想,这对朋友真肉麻,他想见我,我便赶着来见他,对不对?”
他倒真猜对了几分,何凌山不置可否,又听尚英道:“那你就想错了。”
“有人想见你时,你不能次次都让他如愿。”尚英慢悠悠地说道:“他找不到你,才会想你,想多了,你必然会被他记挂在心上。”
说完这几句,尚英拍拍衣衫,方从何凌山身边站起,对他眨了眨眼:“你虽不愿和我说话,但我还是很想与你交朋友的,如若你愿意,下次我们再找个好地方聊天。”
他的眼睛再次狡黠地往水廊瞥去,又看向何凌山:“走了,记得告诉咏棠我来过。”
第七十四章
尚英离开没多久,就见咏棠红着眼睛走出水廊。
他步履匆匆,看也不看何凌山,身影转眼就没入了夜色里。数分钟后,温鸣玉也跟着出来,何凌山见他微微蹙着眉,那神情说不清是不快还是喟叹,是很难得一见的,忍不住问道:“他与你吵架了?”
温鸣玉摇摇头,只将手往他肩上一扶,带着他往东苑走去。
夜里八九点钟的光景,楼中仍是灯火辉煌,佣人们难得有一晚上的自由,都在房里藏了酒菜,聚在一起打牌。温鸣玉似乎没有遣散他们的意思,径自上了楼,推开卧房的门,对何凌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进来。
这段时日他们虽都住在东苑,卧房却是分开的,何凌山也很少到这里。房内的电灯未亮,仅余一盏烛光穿透灯纸,朦胧地在月门纱帘后晕开,映得房中有如破晓前的天色,明与暗混沌成一团。
何凌山本想把人扶到临窗的一张卧榻上去,无奈烛光太稀薄,两人也不知是谁绊了谁,同时失去平衡,跌进云堆般的软枕里。
他害怕压到身下的人,匆忙要起身,不料手一撑下去,按住的却是另一人的手掌。
“都已经长大了,还这样不小心。”酒意把温鸣玉的声音浸得沙哑低软,那几根修长的手指随之穿过何凌山的指缝,摩擦挨蹭,紧紧将他握住了。
大概是酒精的缘故,温鸣玉掌心很烫,虎口薄茧的触感分外鲜明。何凌山被捂得全身泛起热潮,整个人都困在一团舒适的懒意里,也不动了,只默默向上挪几寸,将脸贴在温鸣玉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像小动物一样嗅他。
他的呼吸全拂在温鸣玉/颈间,那人大概是觉得痒了,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沉声道:“小流氓,乱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