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页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这女人嫁进何家这些年,我父亲半刻都不曾薄待过她,就算是一颗石头,也该被他养成玉了。如今要让这块玉再跌进泥里,不知她还能不能消受得起。”
这惩处的方式如此刁钻,让何凌山一时找不出评价的话。何二太太肯拼上冒犯靖帮的风险,豁出命去都要和情人远逃,想必也是爱极了那个人。不知道经由柴米油盐的日夜挫磨后,她的这份情意还能留下多少,何凌山此刻也在情爱上陷得正深,如此一思虑,竟觉得她真有可能忍受下来。
他将这个想法对春桥一说,春桥却把手摊开,笑道:“如若真是这样,我除了成全他们还有什么办法?现在男女都有追逐爱情自由的权利,我强行把她抓回来,我们看她碍眼,她看我们也宛如仇人,还更让父亲难堪,我又何苦自找麻烦。”
春桥与何凌山谈完之后,又拿这话说服了两个妹妹,至那天起,何二太太就算彻底与何家解除了关系,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今日何家这场践行宴,没有她在倒更让众人自在些。杏蒙向何凌山敬了一杯酒,看着他道:“你我成为姐弟这几年,我没有尽过几分长姐的责任,反而受你不少照顾。我不像大哥,有许多出行与你再见的机会,只好请你闲暇之余,多回来几趟,让我在招待你这件事上能尽一尽力。”
何凌山也知道此次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禁也有些感叹。
杏莉闹了点别扭,不肯看何凌山,只管盯着杯子里的酒,小声道:“才回来几个月,马上就要抛下我们了,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她这话说得很不懂事,杏蒙正要教训妹妹,却见杏莉鼻头发红,一抽一抽的哽咽起来,只好握着她的手去哄她。春桥看何凌山被说得颇为尴尬,反而幸灾乐祸地对着他发笑,直至被青蓉瞪了一眼,他才干咳几声,扭过头来逗弄妹妹:“当初爸爸让你叫凌山哥哥,你连爸爸的茶壶都砸了,硬生生地把自己变成姐姐,这回怎么又承认是哥哥了?”
杏莉登时又羞又恼,怒道:“你不许说了!”
经由春桥这么一闹,众人那几分愁绪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这一场分别倒变得难得的轻松。直至这顿饭吃完后,春桥已醉得趴在桌沿睡着了,何凌山见青蓉正与杏蒙谈得融洽,于是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径自搀起春桥,带对方回房休息。
刚上了二楼,原本趴在他肩侧的春桥忽然抬起头,左右望了一望,这才看向何凌山。
何凌山才发现对方醉得并不厉害,春桥目光清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是有话想说。何凌山自若地任他打量,道:“想问我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问你。”春桥无奈地一晃头,然而说完这句,他又不再出声了。直至何凌山把他带到房门口,他才探出身子,一把抓住门把手,顺势往门上一靠,盯着何凌山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和温鸣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皱起眉头,语气很苦恼,也带了些惭愧:“你之所以从燕南逃到这里,千辛万苦地为何凌山这个身份打出名头,都是因为他吧。但你和他不像亲人,也不像朋友,何至于要为他出生入死?凌山,不要怪我多心,大哥实在担心你。”
春桥只和温鸣玉见过数面,还都是年前那个人来邑陵拜访时的事,见面时这两人连交流都没有过,居然被他发现了其中的不寻常。何凌山神情陡然沉了下来,想不好要怎么回答,他不情愿撒这个谎,又怕说真话会给温鸣玉招来麻烦,倘若问话的人不是春桥,他必定会使些手段让对方再也不敢提这桩事。
春桥也是头一次接触到小弟如此阴郁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多少说中了一些,当即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好在其中看不出半点鄙夷的意味。何凌山稍稍松了口气,松开扶在春桥身侧的手,终于回答:“我看重他,多过看重我自己,请你不要再过问了。”
听他说得这样不近人情,春桥不由苦笑一声,点点头:“只要你不是受到胁迫,我就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他转身去推门,却好几次都摸错方向,没能把门打开。何凌山不知他是醉了,还是被自己方才的态度伤了心,刚想解释一句,却见春桥对自己摆摆手,口中喃喃:“你不用管我,我只是想不通……哪里都想不通。”
何凌山只好咽下未出口的话,默默望着春桥。自己只是隐约透露出这个秘密的一部分,就让春桥如此困恼,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与温鸣玉真正的关系,还不知春桥会有什么反应。
他本以为这件事会让春桥耿耿于怀好一阵子,谁知第二天两人相见,春桥却照样像以往那样对他谈笑,像是把昨晚的谈话完全忘却了一般。何凌山心知对方是在体谅自己,也十分领情,他并不指望春桥能够想通自己与温鸣玉之间的关系,只要他不干涉,那便是最大的帮助了。
离登船还有两天,何凌山早早就整理好行李,又给珑园打去一通电话,想要向温鸣玉报告行程。不料十分不凑巧,温鸣玉此时并不在家,代接电话的老管家听闻他要回来,也十分高兴,一径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路上要照顾好自己。何凌山正听得走了神,忽见门房拿着一封信走进门来,对他鞠了一躬,在旁等他把电话讲完。
何凌山以为对方有什么公事要汇报,当即与老管家交代一声,挂断了电话,对门房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