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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还隐隐有些疼,进电梯的时候他借着反光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出红肿的迹象,秦殊大概也没发现。
感冒倒是又加重了,无端而起的寒意钻进他身体里,驱使他无意识地裹紧了毯子——但感冒总会好的,一场着凉拖了七八天,他也早就习惯了。
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呢。
分明不是什么爱钻牛角尖的性格,面对自己的时候非但不细腻,还颇有些无动于衷的冷淡……他心知肚明的,醉鬼那一段神智不清的纠缠根本困不住他那么久,也不会让他陷入这样茫然的低落里。
像心口笼了一团浓雾,他撞不出个方向,又被闷得喘不过气来。
手机连震了好几声,突兀地将他拽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嫌烦,却还是捞过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陈列着几个未接电话,再往下是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在解锁的瞬间铺满了一整个屏幕。
王晗发来的,小作文似的大段大段的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喝了酒一时冲动,求他别闹大——看不出多少诚心检讨的意思,字里行间想的都是保全前程。
他懒得再看,回了一句“酒店有监控,我录音了”便关了机,恹恹地拉过毛毯蒙住脑袋,翻过身,逃避纱质窗帘间隐隐透进的亮光。
没过多久毛毯外传来门被刷开的“滴滴”声,秦殊在门关上后突然放轻了脚步,大概以为他睡着了。
很贴心也很周到的温柔,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变成习惯成自然的举动,让人想象不出这样的温柔表象下藏着的灵魂有多冷漠。
躲在毛毯里的人无声无息地睁开眼,望着眼前毛茸茸的灰蒙,觉得堵在他心口的那团雾似乎消散了一瞬,露出些许模糊的端倪来。
就不能问我一句出了什么事么——他叹了口气,拉下毯子望向秦殊的方向,在心底里默默地想,哪怕问的是前几天的事也好,不要总是等我主动说,也不要只是听着,问一问吧。
但秦殊没有问,只是拆开酒店的自助早餐摆在桌上,又对照着说明书替他拆了该吃的药,然后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叫他起来吃饭。
于是那团雾又笼上来了。
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坐起来,接过秦殊递来的勺子,也没什么精神玩平时那些要求喂食的戏码,嫌红豆粥太烫,草草喝了两口便推到一边,又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小笼包就算作罢,甚至没尝出内馅是什么味道。
秦殊似乎想说什么,又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识趣地选择了保持沉默,眼底闪过些许少见的无措,像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又不敢贸然开口。
这算什么,当哥哥的时候能顺理成章地教育他,捏着他的脸颊肉让他乖乖吃药,怎么现在多了一层男朋友的身份,反而还束手无策起来……
林芜垂下眼,视线落在矮桌中央散落的几颗药上——两颗半,两颗是一种,半颗又是另一种,被人很贴心地掰开了,显然仔细确定过剂量。
他抿了抿唇,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泛出几圈酸涩的涟漪,又将他拉进少有自相矛盾里,理性与感性各执己见,在那团雾里吵得不可开交。
是他自己藏着不说的,装得若无其事,把“我不想多说”写在明面上,又怎么能要求秦殊主动来问。
可他又太了解秦殊了,一旦他说出那句“你怎么不问我”,秦殊就会像学会了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照做,分不出真情假意,就更遑论验证他想要的那些答案。
“这个人需要我,在乎我,爱我”——放在电视剧里几句台词就能说清,偏偏是最难证明的现实悖论。
他不敢再去看秦殊的表情,怕下一秒自己又会心软,遵循着本能的依赖欲贴上去,放走好不容易捡回来一点儿的理智。
于是只能垂着眼,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那些药,然后就着一大口矿泉水灌下去,心想要是放在以前,这样自讨苦吃的行为大概要挨一顿教育——或者再早些,大概在他闹别扭不肯洗澡的时候,就会被秦殊骗进浴室里了。
他难得真的叛逆一次,似乎给彼此都出了一道难题。
“我去洗澡了。”他把塑料瓶捏出一点儿窸窣的声响,嘴里这么说着,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然后轻轻咳了一声,垂着眼继续道,“那个老师……他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了不少道歉的好话,但我还不想到此为止,可能会告诉我妈,看看她打算怎么处理……”
他瞥见秦殊扣紧沙发边缘的手,心里一动,试探着去看他的表情,却只撞上一层再熟悉不过的、不达眼底的温和笑意——温和得让人难以界定,能解读成点到为止的安抚,也能理解为出于礼貌的逢场作戏。
他知道不会是后者,却也不希望是前者。
“……嗯,”这一次先移开目光的反而是秦殊,“那就按你喜欢的方式来处理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没事的,”林芜猛地起身打断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很能糊弄人的假笑,故作轻松地说反话,“不关你的事,我自己能解决——我去洗澡了。”
说罢,没再给秦殊多说什么的机会,转身快步向浴室走去。
像落荒而逃。
第98章 潮湿
洗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反正本来也没发生什么,明知道秦殊想不到还要强行寄予期望,就像要求机器人去干设定程序以外的事,或者给高一的学生出高三的考题,是要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