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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长得好看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唐荼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他应该以客观的眼光看待这一身年轻又赏心悦目的皮囊,就像欣赏他本人的作品一样。
他收起了想邀请阮幼青一起吃晚餐的冲动,友好地送走了这个捉摸不透脾气的年轻艺术家,一个人回到写字楼顶层。
“老大……”许涵艺在等他:“下午那个是之前提到的阮幼青吗?”小姑娘从研究生在读就跟着他,人很机灵,学东西上手也快,不过一年多,画廊几乎所有联络事宜都是她一个人负责。
“嗯。”他取下挂在墙上的两件衬衣塞回给一脸花痴的许涵艺示意她收好。
“好帅啊……多大了?有女朋友吗?住哪里啊?老大,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唐荼算了算,阮幼青去年大学本科毕业,那现在应该是23岁左右:“比你小一点吧。其他问题你自己去看资料。要么下次见面自己问。”
阮幼青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抓着头顶的吊环扶手,一仰头就能闻到喷在手腕处的香味。大致上就是这个味道,但又跟唐荼周身的温润感有细微的差别。他凭印象搜索了黑色瓶身上的几个关键词,这款香水并不难找,信仰爱尔兰绿花,价格不菲,五十毫升要小一千块。
他在地铁的终点站下车,眼前灰蒙蒙的,工业园区的空气不怎么好,但这不影响他明朗的心情。
今年的第一股寒流在夜里降临,气温骤降,集装箱没有隔热层并不保暖,风在窗缝间呜咽着。阮幼青从被子里爬起来,在柑橘和柠檬树盆栽的叶片上仔细寻找,有几颗卵已经孵化,绿色的毛虫隐藏在泥土与叶片上,似乎不怎么受影响。阮幼青默默祈祷它们先不要羽化,以幼虫或是蛹的状态越冬,这样会活得比较久。
一阵一阵狂风卷过,外面听得到噼噼啪啪杂物被吹翻的声音,香水的味道在洗澡过后淡得几乎闻不到,他握着手腕有些惋惜,窝在枕头里思索着唐荼说的坚持表达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大堆玻璃兔子在梦境里出没,它们追逐着那些泡泡像人类一样用两条腿奔跑,却在触碰到的一刻徒劳的看泡泡破掉,变成一地肥皂水。
唐荼:有种打脸的预感……不行,我再挣扎一下……
第9章 青凤蝶
今冬早早下了雪,却不怎么喜人。落了薄薄一层在地上,没来得及积起来转天太阳一出便融化掉,混了街上的尘,到处都脏兮兮的。
大部分蝶蛹和幼虫们如愿开始沉眠越冬,阮幼青夜里睡觉偶尔被冻醒,陆真送了他油汀电暖器,为了省电,他定时加热半小时就自动断电,不过半小时也足够他再次入睡了。
不知是不是新年将近,最近陆真接了不少订单,都是手工杯具定制,只阮幼青一个人能做。他每天下了班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买两颗饭团或者包子三五口吃完,便赶着回去钻进玻璃窑,一呆便是几个钟头。
陆真过意不去一定要跟他分账不让他做白工,阮幼青不肯收,他住着人家的地方用着人家的玻璃窑,哪里好意思还拿人家的钱。他只收了一只陆可可送的北极熊公仔扔在床头做靠枕,整只白熊从头到脚都很松软。
跨年那天他买了一张站票,从中午站到晚上,才回到外公家。祖孙俩简单聊了几句工作,外公问起了上个月的事。
“你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是你受委屈了?”
阮幼青边收拾碗筷边摇摇头:“误会。”自那之后他们母子一直没有联络过,阮幼青轻易不会主动联系她,总怕给她惹麻烦:“她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事。”外公叹了口气:“不过这么一闹瞒不住了,也只能跟家里人摊牌。”
阮幼青心中一沉,只希望不要多生事端:“他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夫妻俩谁也不理谁。不过这么大事儿瞒着人家也活该别人生气。”外公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毛尖,摆上了一套水润的天青色茶器开始修身养性,洗完茶递给阮幼青一杯清亮的茶汤,袅袅水雾里飘出松烟香气,闻香啜味,老人家长吁一口颇有架势:“倒是品悦那丫头,听说挺高兴的,原本一家人过年要去哪个岛度假来着,现在听说有个哥哥非要叫你也一起去。”
阮幼青没接话,崔品悦高兴怕也只是因为知道了父母的感情并未被其他人介入而已,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杨柳夫妇自然不会同意跟他一起度假,他自己也断然没有要掺和别人家事的兴趣,他早早就理解了杨柳需要新生活,也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他和杨柳本就做不成普通母子这没什么紧要,就像他不觉得听障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硬改变现状只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外公见他不想开口,便打开了电视听戏,阮幼青摘下助听也隐约能听到咿咿呀呀的悠扬戏嗓,一边喝茶一边盯着蒙了尘的烛台形水晶吊灯发呆,这灯和屋子老旧的装修风格一点都不搭。
“幼青!”外公忽然一巴掌落在他肩上将他拍醒,老人家身强体健,手劲儿一点不比年轻人小。
外公指着门口的衣架,他看到自己外套的口袋亮起来,又暗下去。
这个时候是谁找他?他取出手机,点开了微信,这才发现不止一条,一连串的消息都是群发祝贺新年的,有些不相熟的同学,也有学姐,项羽,还有陆真。陆真那条张嘴就是“幼青哥哥”,一看就是陆可可的口吻,还带了可爱的小兔表情。最近他偷了些空闲又吹了几只兔子,小姑娘看到喜欢的紧,可牢记着玻璃器物不能乱碰,也只围着拍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