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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幼青很快便接起来,如他所想,那人避重就轻,没有表达任何不满,而是心满意足地对他说:“我很喜欢这里。谢谢你。”
唐荼有点气馁,也不知为何会那样满心期待一场抱怨。他只能无奈问一句受委屈了么,而对方则立刻否定了这一点。
“没有,没有受委屈。”阮幼青倒是反问他,“唐荼,你心情不好?”
“没有。川井老师告诉我有人欺负你。”他有些烦躁地倒进沙发里,“抱歉,幼青。是我送你去的,但是距离这么远,也只能靠你自己照顾自己,我帮不上你……”
“所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在担心我吗?”阮幼青轻声笑,“那个渡边挺幼稚的,我真的没放在心上。所以你不要这么说。也不要因为我心情不好,好吗?”
唐荼一愣,阮幼青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这就像……就像对方在安慰他似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声,有点后悔打这一通电话了。
“唐荼?”阮幼青听他不做声,便继续慢吞吞说下去,“川井老师的姓读起来是kawai,是不是很可爱。”
“……嗯?是……”他从前倒没注意过这个。
“便利店的饭团很好吃。我们工作室门前不远就有一台自动贩售机,咖啡和玉米汤掉出来都是热的。最近没有空,但接下来没有那么忙,我可以到处去看看,川井老师说可以随意用工作室的设备做自己的东西……”他反常地絮叨起生活里的零零碎碎,语调平淡。唐荼的心情跟着他缓慢柔和的描述平静下来。阮幼青的情绪一贯是直接的,坦诚的,他没有在隐忍,也没有故弄玄虚,他的心灵与他的眼睛一眼干净透明,跟他的作品一样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唐荼。”阮幼青忽然叫他。
“嗯?”唐荼听着他平静的声音整个人都放松着,软绵绵陷在原地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心情有好一些吗?”阮幼青问地很直接,“我不太会哄人,你知道的。”
“……”唐荼心头狠狠一跳,带来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他又将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这个人实在让他难以招架,于是只能生硬地岔开话题,“我看到你今天出去玩了,累不累?”
“不累。你要去忙了?那不耽误你,晚安。”阮幼青猝不及防结束了对话。
“……晚......”唐荼话音未落,对方便切断了通话,似乎一丝留恋都没有,徒留他一个人困在软乎乎的沙发里意犹未尽,好久才甩掉失落感。
接下来唐荼用了整整一周时间才从郁闷的状态里走出,可让他心神不宁的始作俑者像是刻意与他作对,时不时地发朋友圈小视频。什么海岸边的列车啊,玻璃博物馆啊,街边睡熟的野猫啊。还专挑他每晚睡前的时间发。画面里有的只是如画的风景,可唐荼一闭上眼睛,总是忍不住想象在风景中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似乎一点都不难,他脑海中的笔勾勾画画,画面中的年轻人安静淡然,却闪闪发光。
川井工作室中庭有一棵不算高大的银杏,不经意间扇形叶子从绿色变成金黄。深秋的时候早晚气温很低,阮幼青在单薄的T恤外套了加绒的卫衣,站在树下看那篇项羽发给他的北海道攻略。单独保存下来的页面被他截图标注得七七八八,总算是在冬天到来前大致领略了这片清新质朴之地的全貌。过去的几个周末,他独自去札幌的艺术之森野外美术馆看室外雕塑,也去了定山溪温泉街享受了在红叶中泡汤的乐趣。他还去玻璃工坊的对外公开的灯工玻璃课程旁听,看那些从未接触过玻璃制作的游人和小朋友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做出第一只作品,他们郑重刻下时间和姓名作为纪念。
“幼青,早啊。”女孩子怕冷,川井美羽和小岛空裹得厚实,长围巾散开几乎要拖地。她们拎着纸袋向他跑过来一脸兴奋。
“我们来烤白果吧!”川井美羽将平日里吃锅物用的卡式炉放到地上,铺好崭新的银色烤网点起了火。
阮幼青一低头便看到烤网一角还垂着标签纸,连忙关火,徒手拆掉标签。这几个月来他已经领教过了川井美羽在生活中的粗枝大叶,也难怪要有个贴身助理帮她一起打理生活,不然工作室很快就一团乱了。
小岛空娇嗔道:“老师!又做危险的事了!”
川井美羽毫不在意地安慰她:“不是没事,来,快给我。”说着抢过她怀里的纸袋,将一颗颗还未处理过的银杏果倒在地上,用小刀去掉有些刺鼻气味的黄色外种皮,取出带着白壳的种子。
“幼青,帮我洗一下再擦干好吗!”川井将剥好的白果递给他。
他们就这样蹲在院子里烤起了白果,小岛空抱怨着一大早就跑去外面银杏树下捡果子的川井老师,而后者毫不在意,扭头问阮幼青:“这个周末去哪里啊?”
“函馆。”
“是去看夜景吗!一定要去的啊,不过又是你自己一个人吗?那么浪漫的地方怎么忍受的了孤独啊!”川井感叹,“幼青你真是很擅长独自旅行呢。一个人跑到北海道来生活,又一个人走遍了这些地方。”
“嗯,一个人挺好的。”
“为什么不找个人陪你呢?”小岛空也掺和进来,“是不喜欢日本女孩子吗?附近炸鸡店的那个孩子呢?不是你的同乡吗?好像连号码都没有给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