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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小兔先生很显然不想就此多聊,提起礼物催促他下楼。
他们入座没多久唐荼的父母便出现,席间唐辰轩只与许久未见的儿子聊了聊公事。听了荼白的状况略微皱眉,随口提出的意见也带着些俯视的角度。最后甚至夹枪带棒多了些火药味:“还是市场不健全,这么多年了也没多少进步,依然停留在试错阶段。没有多少画廊在认真培养艺术家,都在赚快钱。那些有才华的人挤破头想跻身欧美,你觉得自己这样回去闹一场舒服么?实现什么了?”
唐荼不恼也不反驳,捧起精致的英式瓷杯啜饮一口饭后红茶,似笑非笑地解释一句:“没有闹。”
“你们别在餐桌上说这个。”吴菲菲换下了参加葬礼的黑裙子,酒红色小礼服裙露出极度消瘦的肩膀与锁骨,倒有几分代表性的清高的东方神韵:“幼青多大了?”
“二十五岁。”
“看着不像,像二十一二。”吴菲菲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角却存着几分娇媚的神色,“他说要带男朋友回来,还以为会年纪大一点,谁知道会吃嫩草,下午见到你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她转脸问儿子,“你不是对艺术家敬而远之吗,怎么吃了窝边的啊?”
唐荼无奈对母亲笑笑吃了个闷亏,倒是没跟外人那套左右逢源。
“国内搞玻璃艺术的人不多啊。听说前不久才做了展?”唐辰轩每每开口便没了一点家人间放松的感觉,餐桌变成会议室,阮幼青只好掏出手机打开了作品相册递过去,对方没接,颇有姿态地就着他的手看,时而点头示意。阮幼青看他的眼色翻页,后来翻到个展的部分,唐辰轩倒是愿意伸出手接过手机了,还眯起了眼睛自己操作放大看细节。
“过两天回伦敦,有兴趣可以去我的画廊看看。刚巧我没有签过任何玻璃艺术家,才华不该被埋没,这里要比国内……”
“咳,爸爸……”唐荼叮的一声将金属搅拌勺放到茶杯托盘中,清了清嗓子,“说好饭桌上不谈公事。而且……挖我的人至少不要在我面前。”
“可以。”唐辰轩看了阮幼青一眼,并未跟自己的儿子客气,“那改天去我的画廊详谈。”
他们并没有同路回伦敦,唐辰轩夫妇自然是飞回去。
唐荼没有透露给父母他们不乘飞机的真正原因,只说是想让阮幼青尝尝列车上有名的下午茶。
英国的冬季雨水格外丰沛,接连两天都没有看到太阳,车窗上趴伏着一道道水痕,将窗外景色扭曲得朦朦胧胧。阮幼青和唐荼面对面坐在干净宽敞的头等座吃甜到发齁的点心配甜醇红茶。
“你家的司康比这个好吃。”他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唐荼原本在喝茶,听他这样讲放下杯子,捡了一只他咬过的磅蛋糕尝了尝:“嗯,是不如他手艺好。”
见阮幼青迷茫,他又解释道,“我们家的管家。”
“你们……发生过什么吗?”唐荼家人间的气氛实在不同一般,礼貌而疏离。
“没有,我高中的时候他顶替掉了老管家。我们只相处了三年,他话不多,我大部分时间住校,所以没太多交集。后来上大学我就出国了,只有假期见得到。”
“为什么不喜欢他?而且他好像也习惯了……”
“上大学我才知道,他跟我妈妈的关系。”唐荼看着杯子里的深褐色液体,眼神中没什么切实的温度,“他非常爱慕我母亲,而我母亲也很享受这个比他年轻十多岁的人那样待她。并且,我的父亲也清楚。虽然我母亲对我说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越界,但我总能在他们之间感受到火花……尤其在我也体会了爱情是什么之后。他们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我母亲画起画来容易忘记时间,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去阳台替她披上一条烘暖的披风,递给她一杯热茶或者牛奶,就在她背后注视着她。他们偶尔对视一眼,有时候是笑意,有时候是释然。做这一切的如果是我父亲该有多顺理成章,可惜不是,是我们的管家。这一丝背德感居然让我母亲更加甘之如饴,将背叛和矛盾当灵感一样蚕食下去。而我父亲却也理解和接受,他说艺术家是要牺牲一些东西去喂养天赋的。”
唐荼说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沉醉:“如果不是身处事件中,我想我会享受这个故事,这段柏拉图式的爱情,无欲无求的守望,很动人。”他抬眼看看阮幼青,“怎么不说话?你用什么喂养天赋啊,艺术家?”唐荼戳他的额头,力气还不小。
“迁怒我没道理。”阮幼青也不躲,任他在自己额间戳出个红印,之后又心疼地揉一揉。
傍晚他们抵达伦敦的家中,唐荼去书房见父亲,阮幼青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独自坐在唐荼窗前翻看他放在钢琴上的旧册子,是他少年时期的素描练习。光影,比例都把控得相当精准。看日期,大概是在唐荼13,4岁的时候。
唐荼推门进来,见他还穿着西装:“怎么不去洗澡换衣服?”
“等你一起。你那时候比我画的好。”阮幼青抖一抖手中的本子,抬头又看到架子上小尺寸的油画,是唐荼16,7岁的作品,可圈可点。
“画很精致,笔触到位,基本功扎实。”唐荼自嘲,“那是因为我从3,4岁就开始握画笔,经过大量的练习。可惜有天赋的人就算不刻意去引导开发,也会下笔如有神。而没有天赋的人再勤奋也是徒劳。我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接触油画,没多久我父亲就彻底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