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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横飞,树木乱摆,迅猛的风从城中村大片筒子楼之间的狭窄缝隙里穿过,发出呜呜尖鸣,吹断了年久失修的电线。
裴声回家的最后几步路被满地裸露的电线拦住,只好躲进一号楼的单元门口,在遍布垃圾和灰尘的台阶上坐下。
大风不断敲打着外墙,楼外废弃的铁板接二连三被刮倒,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焦的噪音。
不知是哪里的玻璃炸裂,巨大一声响,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裴声发现逼仄而潮湿的单元门口还有另一个人。
裴声在这儿和左应宸相遇。
左应宸与不善社交的裴声不同。
他没有贫穷人家的羞涩或小心翼翼,反而自来熟地东拉西扯。
他给裴声讲这里这几栋破房子会拆迁,到时候也许他们都会发大财,还告诉裴声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哪里有个能逃课的小门。
看上去不是个乖学生。
左应宸不知道从哪里拣来一个摔破一角的收音机,滋滋滋的音响里,一个女声开始发布台风正式登陆的警报。
他看见裴声死死攥紧的拳头,大大咧咧地说别害怕,又随口问为什么这风这么吓人,从哪里来,最后会到哪里去。
裴声那时还不知道答案。
躲过那场倾盆暴雨和肆虐大风带来的糟糕天气后,裴声去学校破旧的电脑房里查阅和台风相关的知识,回去讲给唯一的朋友左应宸听。
后来,两个人开始在城中村结伴而行。
裴声被裴栋赶出家门时,左应宸会找地方让他躲一躲,裴声被裴栋打伤,左应宸看不过去,拉着他去医院。
裴声比左应宸大一级,为了报答朋友的帮助,他总是找时间给他补课,试图帮他上进,以后好一起摆脱死水一潭的生活。
裴声初三那年,裴栋突然间移情别恋,同意了陈晓婉一直苦苦哀求的离婚,签完协议当晚立刻就去了另一个城市追逐新欢。
陈晓婉谢天谢地,只身前往工资更高的省会城市打工,按时寄来生活费。
裴声很庆幸自己还能继续读高中。
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裴声的骨骼随着时间变化而定型,容貌逐渐成了他与智商相当的长处,学校内外开始有不论男女的诸多人来表达好感。
裴声不懂如何拒绝,总是带着小卡片或者鲜花回家。
但左应宸清楚裴声不喜欢女人,更知道裴声无意与这些乱七八糟人周旋,替他赶走来骚扰的各色各样的人。
谁都说不清楚的一天里,左应宸也开始仔细打量自己这个有些沉默的朋友,眼神就不再如以往般纯粹。
裴声发觉了好友的越界,但始终放任他那些突然的亲近举动。
他总是在满足别人的要求。
对于毫无预兆就会拳脚相加的父亲如此,对总是哭泣着道歉的母亲如此,对于给他很多帮助,是他童年时代唯一亮色的左应宸更是如此。
裴声学东西快且牢,高三那年已经无需再跟随班级进行统一的二轮复习,所以申请了不上晚自习,在外打工赚钱。
青城正规地方都不招童工,他得到的唯一赚外快的机会就是在一个小酒吧唱歌。
面试时,他忐忑地打算清唱一首歌,结果老板还没听他开口就同意了,唯一的要求是要他穿漂亮点再来。
但裴声根本没有能称得上漂亮的衣服。
左应宸知道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高领镂空的白衬衣,一条黑色牛仔裤和一双全新的皮鞋。
大个子男生当时目光躲闪地说这是他去店里买的,也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
裴声穿那套衣服上台唱歌。
左应宸那时候在铁路中学的篮球队里崭露头角,某次比赛的间隙来酒吧看裴声,中途给裴声比了个手势,要他唱完歌去找他。
裴声找过去,在昏暗的灯光下被迫学会了接吻。
高考后,左应宸说想和他恋爱,裴声答应了。
因为这个人是左应宸,所以裴声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裴声高中毕业后开始恋爱,大三那年又分手,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台风过境,留下一地狼藉。
第1章 纯情怪
当然,细节无需透露,裴声只告诉张清晖他本克服万难,和曾经的恋人约定出国,但那人却突然间宣告分手,没多久就和一个有钱人的女儿一起牵手去晚宴。
而他填报w大也不并不是意外,是因为母亲遭遇车祸,形容枯槁地躺在医院戴着呼吸机吃流食,哭着说对不起他。
陈晓婉如若想要摆脱残疾,就得在接下来两三年里定期做康复训练,他无法抛下母亲只身去往太平洋另一头,只能把那封offer邮件删掉,在考研报名截止前的最后一天勾选w大。
重组家庭刚步入正轨的第二年就陷入经济危机,一家人接下来的生活全依靠于继父一人的薪水,继父的亲生儿子很不满,家庭关系很紧张。
那大半年里他精神状态很不好,所以萌生了结束科研道路的打算。
裴声叙述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不痛苦也不挣扎,看上去像是已经从连串打击中抽身。
但张清晖认为这不是个好预兆,把自己认识的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给裴声,叮嘱他有事及时联系,不要让心情持续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