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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旬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往外流,冰凉感觉缓解了灼痛。
等他冲够凉水赶到休息室,裴声刚从茶几抽屉里翻出来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管管药膏,仔细看印在上面的说明,看见来人便伸手递给他一支浅绿色的中成药:“应该不是很严重,你抹这个就可以。”
夏之旬没接,抿唇作无辜状。
裴声带着疑问站起来。
“很疼诶。”夏之旬托起受伤的右手,伸到裴声面前,“能不能帮我涂?” 见裴声纠结,他清了清嗓子:“在医院的时候不是说要给我点好处吗?”
裴声吃人嘴短,洗了手回来,挤出点白色药膏轻轻涂在夏之旬手背:“过一会儿可能会起水泡,痒的话不要挠,等它自己长好。”
夏之旬应了。
裴声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子,接触时有一点点痒痛,搞得他心里也有点痒,又泛起带着点酸的甜。
他安静地注视着药膏被带着茧的指腹推开磨平,渗入皮肤,又瞥见裴声手背上的浅疤。裴声皮肤白,这道疤颜色也不重,但是很长。果然还是留疤了,那天应该早点提醒的。
“你这回又是从哪里知道我在这上课?”裴声擦手,把药膏放回药箱。
“论坛呀,八卦全是那里来的,你最近讨论度超高。”
上课前,夏之旬听见前后左右人的交谈内容。其实大多数人和他一样,压根没选这门课,都是特地来看裴声真人的,言辞之间钦佩和花痴对半分。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一门选修课来这么多人吗?”
“是有点奇怪。”
“因为根本没多少人是想来听课,全是来看你的。”夏之旬危机感飙升,但是马上又想起来人大部分都是女生,立刻放松,“不过来也没用,你又不喜欢女人。”
裴声失笑。
“你回去也注册一个账号吧,校内用户有很多浏览权限的。”
“但是我注册了的话,好像就能看到你的八卦。”裴声轻飘飘说,拉开门往外走。
“我发誓那些都过去了!”夏之旬赶忙跟上去和他并肩,着急为自己辩解,恨不得来段单口相声,“以前我不懂事,不要脸,不成熟,但现在我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洗心革面!”说完意识到这也太没说服力,停顿了会儿,缓了语气:“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可以证明的。”
裴声点点头,全当在哄人。
周三,裴声要去给低一级的研究生上另一堂课。夏之旬这回提前打了声招呼,坐在小教室最后装研究生。
大气数值模拟课是一门相当重要的理论课,涉及物理过程参数化。裴声在讲台上说着一个个另夏之旬费解的名词,不时扭头板书,用一个方程计算近地面风速值。
粉笔灰随着书写簌簌落下,在窗外阳光下纷飞,一点点落在裴声肩上。他又写了两个很长复杂的公式,给了一组模拟数值,让台下的学生自己计算一次。
“大家用这两个公式设计方案,然后再代入新数据检验,十五分钟内结束,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举手。”
底下的人一齐低头计算,教室陷入安静。
偶尔有人遇到难关,举手示意,裴声就走过去弯腰回答对方的疑问。
这节课结束,夏之旬深刻体会到了裴声的脑子有多好使。
那些乱七八糟的物理公式在他看来是天书,但裴声却三分钟就能搞定一个参数化方案,然后条理清晰地拆分步骤。
一直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偶尔下颌微点,看起来赏心悦目。
下课时,一小拨人围着讲台问代课老师问题,这门课讲到艰深晦涩处,确实不容易理解。
夏之旬斜倚着后门门框看过去。
裴声认真听每个人的疑问,不厌烦地重复公式中的一个步骤,害怕光说不管用,还拿了张草稿纸演算。他说话时会直视别人的眼睛,确认同学们都听懂了,唇边就会挂上浅笑,搞得几个人眼冒粉红星星。
等人都散尽,夏之旬才靠近。
已经下课二十多分钟,为了节省资源,没课的教室都会自动关灯。但是通电不断,多媒体设备亮着,嵌在讲桌下的电脑发出幽暗白光。
裴声在整理带来的资料,夏之旬扒着讲台开口:“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吗,参加过那么多竞赛,都能拿到一等奖?”
“对。” 裴声破天荒地接受了一次夸奖,“我学东西很快。”
“这样啊。” 夏之旬帮他一起收拾散开的草稿纸,沮丧问:“那你,应该不介意男朋友比你笨一些吧?”
这是他第一次担心自己配不上别人。
他现在觉得裴声是真正发着光的金子,自己充其量只算贴满金箔的破铜,还缺斤少两,处处豁口。
发觉意有所指的含义太明显,夏之旬挠挠头补充:“当然了,我不是说那个人一定是我,只不过感觉比你还聪明的人可能也不多了,你要是标准太高,很容易孤独终老,知道吗?”
“不介意。”裴声笑。
夏之旬放了心:“那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裴声收好东西,站在讲台上低下头看夏之旬。比他小两岁的人眼眸漆黑明亮,现在映着点白光更显天真,有些不谙世事。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的人,眼睛里总是很轻易能盛满一些光芒,格外纯粹。
“我希望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