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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沈庭陌眼睫眨动,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这是给你的。”
白色的泡沫箱和气泡纸中间,是个黑色的木质琴盒,纹理细腻,漆色锃亮。
阮蔚指尖颤动着拉开金属栓,深红色丝绒包裹着一把棕底黄纹的小提琴,与他从前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他惊讶得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讷讷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沈庭陌轻描淡写道:“花了点功夫在收藏者那里买到的。”
花了点功夫?阮蔚哪里肯相信这种屁话。
他当年那把琴,是祁芸托人好不容易在国外寻到的大师作品,因为上好的木料很难得,一整棵树精打细算地切开,统共就做了十来把,大部分都被本国的音乐家或收藏家买走了。
且不说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有多艰难,像这种收藏级别的乐器,只会随时间推移越来越贵,阮蔚初学小提琴时只有六岁,一手货的价格就高昂得离谱,也不知辗转多手后会卖到什么样的天价。
“你买这个给我干什么?”阮蔚闷闷地问。
沈庭陌还是那样笨嘴拙舌,直白地说:“想要把它还给你。”
“你真是……”阮蔚满腔情绪找不到发力点,沈庭陌就像个黑洞,可以轻易终结任何话题,让人根本找不到言语来接上他的对白。
沈庭陌眨眨眼,面露期待地问:“喜欢吗?”
阮蔚愣了半晌,脸色逐渐沉下去:“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功夫,就为了买一把我以后根本用不着的小提琴,有什么意义吗?”
沈庭陌沉默片刻,似是终于开窍了,温声说:“对我来说很有意义,这是现在的我才能做到的事情,能亲手把它还给你,我很开心,也很庆幸。”
当年那场群架,阮蔚为了帮他挡下偷袭,用珍贵的小提琴硬生生接住体育生全力砸过来的椅子。
事后阮蔚并未提及,心思缜密的沈庭陌却能猜到。
祁芸来的那天,沈庭陌趁阮蔚去开门的时候,偷偷打开了琴包,看到几乎碎裂的背板和悉数绷断的琴弦,暗自记下面板上镌刻的工匠署名,很快将拉链重新拉上。
搞乐队的沈庭陌很清楚,精密的木质乐器哪里扛得住这样的撞击,琴弦尚可更换调试,琴身一旦出现裂纹,靠震动和回响产生的细腻音质将会全损,再难修复成原本的样子。
他回去之后浏览了大量的专业网站,才查到这把琴的出处,可看到专家预估的入手价格,沈庭陌内心只有茫然和无措。
无能为力。
是他对这把完全损坏的小题琴的感受,也是彼时他对阮蔚无从补偿的愧疚。
现在的沈庭陌终于有能力填补这份愧疚,于是很认真地解释:“我想把你失去的,都还给你。”
阮蔚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感受,是感动抑或心酸,这把琴对他来说除了能代表一段童年记忆,只是母亲给他的众多礼物中的一件。
连他自己都早已淡忘。
靠拼命打工维持生活,还要攒钱完成学业的沈庭陌,却记了它这么多年。
难怪沈庭陌会说:等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拆开它。
这个一根筋的锯嘴葫芦,把小金猪还给他,把亭亭哥哥还给他,又把坏掉的小提琴还给了他,还反过来说要追求他,把他当年苦苦单恋的不甘和怨念尽数抹平。
还真是按照先来后到,一个都不落下。
阮蔚眼眶微红,吸着鼻子咕哝:“沈老板,你现在是不是很有钱?”
沈庭陌怔愣一瞬,俯身将阮蔚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书桌后的老板椅上坐好,郑重地说:
“也许现在还不算多,对于你和你的家庭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数额,不过这是暂时的,以后我会尽力去赚更多钱。”
阮蔚轻笑一声,笑着笑着就哭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滴到嘴巴里,又苦又咸:“你赚那么多钱干嘛?你钻到钱眼里去了?”
阮蔚一哭,沈庭陌就手足无措起来,忙不迭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不是,钱到一定数额,就只是一串数字而已,我并不热衷于它,但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钱可以轻松为阮蔚填上损坏货物的赔款,可以寻到绝版多年的小提琴,弥补当年的亏欠,还可以买到宽敞明亮的房子,作为他们俩的容身之处,庇护无家可归的阮蔚。
这是从前的沈庭陌连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沈庭陌不爱金钱,但很爱钱为他带来的这份安心。
心疼又揪心的阮蔚哭得更大声了:“谁让你赚那么多钱了,辛苦得要死,结果花高价去买一把琴,你是不是疯了,这些钱拿着做什么不好?”
沈庭陌无可奈何,只好抱住阮蔚的脑袋,一遍遍亲吻他的额头:“以后不买了,钱都留着,投资收益都交给你来管,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的钱,”阮蔚被他的金属镜框蹭到额间的皮肤,冰冰凉凉的,不由晃动脑袋:
“你怎么那么能耐呢,又买房又买车,还买了把琴回来,你这么会赚钱,干脆去当财神爷好了。”
也不知阮蔚这是在夸他还是怪他,沈庭陌哭笑不得,忽然联想到什么,轻声安抚道:“我当财神爷,你当我的小金童,好不好?”
阮蔚似乎对自己大学时的绰号一无所知,却被分散了注意力,停止哭泣,好奇地问:“小金童是什么?”